107 苏州城外一声炮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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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令伦抽刀砍断一截桌角,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弟兄们都撒出去,抓人。”

“抓什么人?”

“能让我们戴罪立功的人,违反大清律的人。”

亲兵队长领命而去,

施令伦又叫来一人,耳语道:

“你速去右营,还有其他分散各汛,通知他们集结,后日到水寨。携带5日的干粮,兵器,战船。”

“遵命。”

而苏州府衙内,

通判黄文运,元和知县张有道,城守营千总老胡,还有李郁正在饮酒。

虽还是通判,但是品级升了一级。

这就说明朝廷是认可的。

正聊着,

如何在朝廷那刷功绩,以及这案子清算到哪一步为止合适。

一个门子匆匆来报:

“李官人,府外有您的家人找。”

李郁一愣,和众人告罪后,快步走到府衙外。

“李爷,小的是石湖巡检司范巡检麾下。”

“何事?如此慌张。”

“我们的两艘铁矿石船,被太湖协的人截住了。”

这个消息太震惊,

一下子酒意去了大半。

“你仔细说,说具体点。”

“咱们的两艘船,刚出石湖,还未到苏州湾的时候,突然被太湖协的战船截住了,说是船上有违禁品,要登船检查。幸好巡检司的一艘船在附近,帮着压住了场面。”

“水师那帮人没登船吧?”

“没有,范巡检已经带人赶到。现在估计还是对峙着。”

府衙外,

李郁原地走了几步,用手掏了掏石狮子口中的石球,未遂。

“李爷,范大人让我请示您,怎么办?”

“打。”

“就这么和水师开战?”

“糊涂,你听好了。石湖巡检司湖面例行巡逻,遭遇冒充绿营兵的贼人意图打劫商船,果断出击,城守营恰好路过,协同剿匪。”

“遵命。”

“告诉范京,等老胡的人一到,咱们就打第一枪。”

不打第一枪,就要挨枪。

傻乎乎的等,怕不是傻。

报信的人重复了一下命令,随即快马奔回。

门子讨好的凑过来,

“李爷,我给伱备了一碗醒酒汤,您赏个脸?”

“好,端来。”

门子喜出望外,小跑着端来。

李郁咕嘟嘟,喝了半碗。

“不错,赏你的。”

一锭银子,落在门子手中。

“好叫李爷知道,我和赖爷是一个村的。”

“谁?”

“就是在您底下负责采买的赖二,赖爷。”

李郁笑了,伸手拍拍他肩膀:

“你当个门子,屈才了。”

“哎。”

门子弯着腰,目送李郁走进府衙。

心里乐开了花,

还是李爷慧眼识人,就连赖二那样的货色,都能混的如鱼得水。

走到哪儿,一群掌柜的巴结着,抢着结账。

“贤弟,你可回来了。”黄文运喝的有点大,一把拽住,“罚酒,喝。”

“没问题,当罚。”

李郁笑呵呵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痛快。”

酒局,是拉近人际关系的最好方式,没有之一。

很快,醉醺醺的诸人开始聊起了八卦,闲事。

张有道也是个妙人,讲了个苗寨的婚俗。

一下子就打开了众人放浪形骸的开关。

各种儿童不宜的段子,恶俗笑话,南北见闻,充斥着大笑。

突然,

满脸通红的黄文运抓着李郁的手:

“贤弟,你说我能不能再上一步?”

“能,必须能。”

“两步呢?”

“自然也是可以的。”

砰,黄文运一拍桌子。

“要不是本官膝下有儿无女,定要拉你做东床快婿。”

“本官这双眼睛,从不会看错人。你的前程还狠远大。”

张有道幽怨的投来了目光,心想,

你可拉倒吧,这是我的台词。

胡千总虽然醉的筷子都拿不齐,

一长一短,

在汤碗里,追着一块海参捞了半天,夹起来往嘴里送。

然而,海参滑落。

筷子空荡荡的送到嘴里,却依旧不影响他嚼的好起劲。

不过,意识还有一丝清明。

在听到黄通判说,“你的前程还很远大”的时候。

他嘿嘿傻笑了两声,

心想,比你想的还要远大。

酒宴散后,

张有道,胡千总都走了。

李郁留下,又喝了几碗浓茶。

俩人开始商量正事,搭上和珅的快车。

盐帮缴获的银冬瓜,再加上黄通判平时的一些积蓄。

凑了1万5千两。

“贤弟,你说够吗?”

李郁不语,盯着碗中翻滚的青翠茶叶。

实际上,他在想石湖那边打完了怎么定性。

这是个机会,

将太湖协水师物理清除,把施令伦搞成反贼。

太湖,成为李家的湖。

虽然酒意上头,

他的思绪还是清晰的,结果不重要。

重要的定性,这场战斗的性质。

“贤弟?”

“黄大人勿怪,在下酒喝多了。”

“本官看你脸色不变,当是海量呢。”

“非也非也,我这人就是喝5斤,脸也不会红。”

“1万5千两,和大人能看得上吗?”

“黄大人,在下说句心里话,不够,很不够。”

最怕空气突然的尴尬,

黄文运讪讪的取回银票,开始激烈思考。

如何,在短时间内薅一只肥羊。

“贤弟,你说什么办法来钱最快?”

“抄家呀。”

李郁说的一本正经,黄文运听的默默点头。

50里外,石湖。

气氛十分的紧张,李家堡两艘运输铁矿石的船,被护在中间。

石湖巡检司的5艘哨船,护卫两侧。

1艘沙船,顶在前面。

范京一身9品官袍,威风凛凛的站在甲板上。

对面,已经下锚的是太湖协的3艘战船。

从吨位,战斗力来说,

对方都是绝对的优势。

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恐吓,辱骂。

分别用最嚣张的语言,告诉对方这样做的后果。

“巡检算个雕毛,拿几把破铁刀,也敢说自己是个官?”

“绿营是什么鬼玩意,穷的大米都吃不饱,拿个烧火棍比划啥。”

“你们再不让开,待会我们就开枪啦。”

“有种的你赶紧打,火绳都没点燃,你装什么大瓣儿蒜。”

从中午,僵持到了现在。

双方都没有火拼的勇气,就漫骂。

直到一骑快马的到来,骑士隔着水面,挥舞着打旗语。

范京面色凝重,反复看了三遍。

确认他没领会错意思。

“低声传下去,把船舱里的火枪起出来。老爷有令,真打。”

巡检司的几十条汉子,默默的闭嘴。

长条箱子被打开,

崭新的火绳枪,被挨个发到手中。

他们蹲在船舷后,开始装填。

30米外,

太湖协的兵勇们当是对方怂了。

更加骂的起劲。

只有一个把总情绪紧张,嘀咕道:

“这帮小子是不是要阴我们?”

旁边的同僚脚踩船舷,大声说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瞧瞧,这光天化日的。他们敢和官兵动刀子?借他”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那帮巡检,举起了火枪。

一排白烟喷出,自己这边顿时人仰马翻。

旁边的把总,脑袋被打爆了。

血浆糊了自己一脸,抹干净后,他就看到,湖岸边又来了一队绿营兵。

而且,不分青红皂白,

就对着自己的船放箭。

石湖之战就此打响。

在李郁的授意下,打响了第一枪。

太湖协的3艘战船,在吃亏后也展开了反击。

双方的船拉近距离,开始混战。

火绳枪,弓箭,抬枪,投矛,还有奇葩的石灰粉。

不时有人倒下,互有伤亡。

范京早就蹲在船舷后,还顶着一只包铁木盾。

小心的透过缝隙观察对付的情况。

虽然己方是突然袭击,打响的第一枪。

给对方造成了20余人的伤亡,但是并没能掌控战场主动。

因为,战斗经验的缺失。

太湖协这帮兵勇虽然油滑,战斗素养还是有的。

他们很快用火器开始反击,尤其是抬枪,压制效果好。

加上船高,居高临下占优。

铁砂打的巡检司多人受伤,倒地。

抬枪,介于枪和炮之间的一种兵器,体现出了它的战场威力。

这种奇葩武器,

甚至到了一百年后,还给侵略军留下了深刻印象。

因为,它是极少数能够给他们造成伤亡的兵器。

“拉开距离,太近了我们吃亏。”

范京终于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己方船只后撤,拉开一段距离对射。

火绳枪的优势终于能够发挥了。

李家堡的火绳枪,100米照样打死人。

而水师就只剩下了抬枪,能够威胁到自己。

其余的弓箭,投矛,火绳枪,全部够不着。

这时,

李家堡的支援来了。

三架马车,蒙着黑布。

刘武亲自带队,一副老百姓的打扮。

径直把马车赶到了湖畔,水师战船的侧翼,距离不到200米。

才掀开了黑布,推下了炮车。

这是新式炮车第一次用于实战。

1米高的金属车轮,看着十分的霸气。

几人推着,将炮口对准水师战船的侧面。

按照平日里的训练,

四人一组,各司其职。

左侧炮手塞入丝绸药包,前面炮手立即长杆狠怼。

右侧炮手马上放入炮弹,前面炮手再次怼。

几乎在同时,

站在炮尾的炮手,立即细铁针刺破丝绸药包。

鹅毛管引线就位,

略一瞄准,火把凑近,呲!

一颗2磅实心炮弹,精准打入战船侧面。

木屑横飞,一个大窟窿。

由于距离近,威力足。

竟然打了个穿透,非常的霸气。

第二颗炮弹尾随而至。

依旧是打了个对穿。

这艘战船开始歪斜,快散架了。

第三颗炮弹,打在了船舷,造成了3人的伤亡。

非常惨烈。

水师的人这才意识到,今天遇到狠人了。

光天化日,公然炮击官兵。

“调头,逃啊。”

其余两艘船,识相的准备脱离战场。

然而,风帆船原地调头实在费事。

船上的兵勇,在疯狂的放了一轮枪,发现岸上的火炮安然无恙后。

又迎来了一轮炮击,意志彻底崩溃了。

2磅炮弹是不大,但是架不住打的准啊。

李家堡的炮兵,直瞄的经验丰富。

因为他们平日里就是练的直瞄。

距离远了,就抓瞎。

那需要专业的数学公式计算抛物线,或者朴素的炮击经验。

刘武打的很兴奋,

大部分枪炮都囤积在西山岛,李家堡的火器很有限,仅仅是防卫够用。

这3门炮,就是堡内的全部重火力。

这一次,他可是露脸了。

范京那边也终于支棱起来了,借着火炮的掩护。

追着后面放枪。

半个时辰后,水师3艘船全部沉没。

全歼,没有一人逃脱。

巡检司的哨船,把俘虏全部捞了上来。

“李爷说了,这些都是假冒官兵,打劫商船的水贼。”

“一个不留,全部砍了。”

范京算是比较了解李郁的为人。

要么不做,做就做绝了。

然后,

把首级和兵器送去府城,由城守营的人马押送。

定性,石湖剿匪大捷。

哦对了,这些水贼很坏,居然冒充官兵。

清理完了首尾,李郁才匆匆赶回李家堡。

宣布了一条命令,

西山岛,和堡内都立即进入戒严状态,所有人兵器不得离手。

巡逻队加倍,日夜巡逻。

同时,

命人通知杜仁,调一艘200料平底沙船过来,装载4门火炮和50火枪手。

停泊在石湖,万一有事随时增援。

苏州城守营左营和石湖巡检司的人,

临时征用了马车,拉着首级和缴获兵器,吹吹打打的去了府城。

一路招摇过市,百姓围观。

“石湖剿匪大捷,斩首无数。”

早有那快马,赶到府衙禀告了黄通判。

他的酒意一下没了:

“你再说一遍?”

“有数十贼人,冒充官兵抢劫商船,已被城守营全歼。”

“快快,更衣。”

黄通判精神头一下就上来了,

迎接了前来报捷的众人,说了一些场面话。

然后,

就在后堂接见了范京,还有城守营的两个把总。

“拜见通判大人。”

“不必虚礼,讲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半晌,

黄通判听完了精彩的故事,立即去起草了一份报捷的文书。

分别呈送两江总督,还有兵部。

军功,不停的刷。

朝廷衮衮诸公才会记得自己,皇上才会记得自己。

知府的宝座,才有希望。

这一次的军功很瓷实,

有首级,有兵器缴获,有沉船。

有刀枪弓箭,还有抬枪,绝对的巨贼。

禁得起任何人的复查。

次日清晨。

门子一脸古怪的来请示:

“大人,太湖协施副将来了。”

“他找本官有何事?”

“小的不知,不过看着施将军怒气冲冲,好像是要找茬的。”

黄通判忍不住笑了:

“一个刚被朝廷贬了的军汉,有什么资格发怒?”

“让他在签押房候着。”

“是。”

门子是最懂颜色的,

足足半个时辰,就把施令伦一行人晾在签押房。

茶水都没有一碗。

施令伦的亲兵忍不住问道:

“通判大人何时才有空见我们?耽误紧急军务谁负责?”

门子笑了,眼神里全是嘲讽:

“黄大人忙的也是大事,一府九县,每天多少紧急政务。”

“你……”

亲兵想动手,却被施令伦阻止了。

这不是闹事的时候,

昨夜,施令伦才知道了他的手下和城守营起了冲突,被当场全歼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连夜带人到现场查看,又寻找到了附近的目击者。

消息过于震撼,

以至于他一夜未眠,次日清晨就匆匆带兵进了城。

出发前,

亲兵劝他多带人马,全甲胄。

防止被人阴了。

整个太湖协,都感觉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