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不行,我是正经商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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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1个时辰后,

门子才懒洋洋的告诉他们,去会客厅吧。

然而,会客厅连一盏茶都没有。

从清晨到中午,

这些军汉一口水都没喝到,非常的暴躁。

若不是施令伦压着,怕是要武装讨水了。

饭点都过了,黄通判才姗姗来迟。

“哎呀,施参将远道而来,是有何事呀?”

这一声参将,

叫的施令伦心都要碎了。

但还是挤出笑容,拱手道:

“打扰黄大人了,本将前来,是有一桩大冤案要当面呈请。”

“哦?”

黄通判坐下,心里已经有了些隐忧。

手一挥:“上茶。”

施令伦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

“昨天,我的一队人马,在石湖被城守营打死了。”

“黄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通判心里顿时浪高三尺,

表面却是淡定的一批,喝了一口茶:

“本官昨天倒是接到捷报,说是有一股冒充官兵的反贼,打劫商船,城守营果断出击,斩首数十。”

施令伦嗖一下站起来了:

“什么反贼,他们是我施令伦的兵,是朝廷的经制之兵。昨天,他们是奉本将军令,巡查违禁船只的。”

“施参将莫要激动,待本官查明真相,定然给你个交代。”

“黄通判,本将等着。”

施令伦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起身走人。

他的亲兵们也个个怒目圆瞪,手按刀柄。

临走时,

在衙门口,亲兵队长还抛下一句话:

“2日,若是你们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给你们一个说法。”

门子听了,一溜烟去禀报:

“黄大人,那帮丘八说如果不赔够银子,他们就要砸了府衙。”

“放肆。”

黄通判气的一拍桌子,又棘手了。

“快,去把城守营的人叫来。还有,把李郁找来。”

2个时辰后,

各方妖孽终于齐聚一堂。

互相交换着眼神,李郁气定神闲,我已制霸全场。

胡千总,范巡检,黄四捕头,全是自己人。

还有一位周申豹,新晋把总,也是自己人。

这么说吧,除了黄通判,全是李家军。

黄文运有些着急上火,顾不得寒暄,劈头就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施令伦一大早就来找我,说伱们剿的是他的兵?”

李郁手一摊:

“我不知道啊。”

范京恭敬的解释道:

“水师这帮丘八不穿号衣,不打旗帜,拦湖抢劫。他们就是贼喊追贼。”

周申豹也是一脸毅然:

“标下当时正好率兵路过,偶遇巡检司求援,就带兵帮着剿了。那些人明知是误会,却不表明身份,甚至主动朝我们射箭。他们这是想杀人灭口。”

黄通判在屋内走了几步,问道:

“他们先动手的?”

“对。”

李郁突然用眼神示意:

“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俩人凑到角落,李郁低声说道:

“大人,不能认误杀。”

“为何?”

“你想呢,误杀友军,报上去如何收场?”

黄通判一愣,缓缓点头。

他不是无知少年,自然明白后果。

斟酌着说道:

“大好形势,不能让任何人破坏。施令伦肯定要向提督鸣冤,往上逐级打官司的。”

李郁环视周围没人,小声说道:

“唯今之计,只有将错就错。就说施令伦反了。”

“本官赞同。”

眼看计划一步步的推进顺利,李郁心里最大的石头落地了。

黄通判沉思了一会,说道:

“说他反了,朝廷信吗?”

“那就拿出他造反的证据。”

“昨天那几十颗首级?说服力不够。”

李郁假装思索片刻,建议道:

“那我们就造势,逼他反。”

黄通判一脸震惊,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少年邪性的很。

这心黑的,比煤炭都黑。

一招招的,全是捅在肺管子上。

大清朝的狠人颇多,但是这么肆无忌惮的没几个。

一个副将,虽说是绿营,贱了些。

可好歹也是从二品啊!

就这么把人家往死里整?

“大人,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要说这苏州府,谁最希望大人高升,一定是我李某人。”

“这话我信。”

“大人您哪儿都好,就是心太善了。”

“是啊。”黄通判一声长叹,这话他信。

“可您也得看对谁啊?他施令伦心多黑,他这是恶意碰瓷。”

“啊?”

“您官运亨通,走的是平坦大道,他却把脚放你前面,让您踩。然后满世界的喊疼,你说这是不是碰瓷?”

李郁说的义愤填膺,黄文运听的目瞪口呆。

猛地一击手掌:

“是这个道理。”

“皇上英明,朝廷诸公眼睛雪亮。苏州府,长期隐藏着一个意图反清复明的巨贼,就是他施令伦。左营事件是他自导自演,白莲教袭击钦差也是他带的路。”

李郁竖起大拇指:

“大人英明。”

两人哈哈大笑,终于放心了。

这事,就算是定性了。

施令伦要造反,所有的乱子都是他幕后策划的。

接下来,就是讨论细节:

如何逼反施令伦,以及他麾下的兵勇。

黄通判定下了一个基调:

“既要让他做出实质性的造反行为,又要控制住损失,还要能果断的全歼。”

李郁立即响应,

表示既要,又要,还要的指示,是非常英明的。

“在座的诸位读书少,未必能深刻理解黄大人的意思。”

“我简单的讲几句,从各个角度分析一下。”

“官面上用些合法手段,给施令伦施加压力,让他恐慌。”

“比如说,散布谣言,断粮,抓太湖协的家属,在水寨周围布防。帮他调整心理,逐步进入反贼的心态,不要觉得自己还是朝廷命官。”

胡千总没忍住,笑了。

自己的结拜兄弟,说话还是这么的幽默。

然而,这幽默的背后,是血色。

“这个过程,短则两三天,长则半个月。我们要调兵,做好随时镇压的准备。”

“他施令伦一反,最好稍微波及一下运河,或者某个镇子。我们再出兵,为朝廷平叛。”

“这样损失不大,朝廷不会怪罪。而且绿营弟兄们出兵辛苦,朝廷给的赏银不多,总要谋点外快吧?”

“我们不是客兵,刮地皮不能太过分,会被戳脊梁骨的。”黄通判忍不住提醒了一下。

“我是这么想的,人是施令伦杀的,财是施令伦抢的。我们只不过平叛而已,算是合法缴获。”

众人都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这么说,我们回去就好动员了。

这年头,带兵你没点银子,真不行。

使唤不动的!

前两年,

韶州绿营因为开拔银没到位,又没赏格,伙食还差。

那帮丘八,临阵齐刷刷的往后跑。

参将,游击,一众将官因为铁甲重,平时又缺少锻炼,

跑的太慢,全被贼人砍了。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绿营兵用实际行动,打出了“筒//战的价值”。

李郁洋洋洒洒分析了上千字,

然后转头看着黄通判:

“大人,您看我理解的还到位吗?”

“唔,正如本官心中所想。”

胡千总也赶紧抓住机会:

“大人,城守营右营,也需要一个得力之人指挥。”

“你以千总之职,暂时节制两营吧。待这一仗赢了,本官奏报朝廷给你提一提。”

“谢大人厚爱。”

“还有你,范巡检,好好干,事后也给你报功。”

散会后,

黄通判恢复了理智,询问黄四:

“城守营,加汛兵,差役,能打的过太湖协那帮丘八吗?”

“小的觉得,还不够稳。”

“那怎么办?”

“组织一些团练吧?据我所知,西山煤矿就养了一些打手,有的还是江湖杀人犯。”

“这可不行,朝廷不许。”

“小的意思是,临时用一次,用完了就撤销。”

黄通判点点头,觉得这个建议还是可以的。

就当是卫生纸,用完就扔嘛。

不违制。

机会的大门,

不是一次性打开的。

往往是多次试探,偶尔推开一条缝,又pia的关紧。

但是,凡事只要有了第一次,

后面就会有无数次。

俗称,破窗效应。

心存疑惑的黄通判找上了李郁,想试探一下他的反应。

没想到,却被拒绝了。

“不行,不行,我是正经商人,哪能参与这种事。”

“我那些护院家丁,领的是我的工钱,朝廷又没发一个大子。”

“再说了,别人还以为我有多大野心呢。这兵权是烫手山芋,我才不接呢。”

欲擒故纵,玩的那叫一个六。最终,黄通判多次劝说,

李郁才勉强接受了,表示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就100人吧,不够的用矿工凑数。

死了,官府得给抚恤。

兵器,粮食,也得官府提供。

而胡千总,拿着公文杀气腾腾的接收了整个城守营。

将李家堡的人,安插在各队。

依仗这些人,他才能掌控两营。

听话的有开拔银,赏银。

不听话的,直接斩首。

一口气杀了四颗脑袋,总算是镇住了这上千人。

老胡拉出了一半的兵力,开拔到东山附近。

府城开始紧张了,白天城门也关闭。

仅留一处北门,而且是半开。

还拦起了拒马,沙袋,兵丁日夜守护。

来往客商,行人,全部要搜查。

这让府城的气氛紧张了起来,人人都在打听,是不是要出事了?

李郁说,

这叫烘托气氛。

做大事,一定要有耐心。

让全城百姓,士绅都相信,要打仗了。

当所有人都觉得战争要来了,那战争就真的来了。

太湖协的人,又来了。

发现府城四门紧闭,感觉不妙,没敢进城。

速速回到东山水寨,禀告施令伦。

“将军,城门紧闭,到处戒严。这帮王八蛋是铁了心整我们。”

“欺人太甚,我写份信,你速去提督府求援。”

施令伦忙着写辩解申诉的文书,黄文运也在干一样的事情。

一个说,

苏州府想嫁祸于人,恶意火拼,斩杀绿营兵首级冒军功。

另一个说,

城守营和石湖巡检司果断出动,全歼一股悍匪。这股悍匪,有刀剑弓枪,自称是太湖协官兵。

论笔头功夫,杀人不见血。

施令伦远不如黄文运的文字犀利,差太多了。

江宁府,

两江总督阅后,大惊失色。

“制台大人,怕是有变。黄通判这是在暗示,太湖协可能会反?”

“荒谬,荒唐。”

文书师爷,却是摇摇头,继续提醒东主:

“不可不防,黄通判不是昏庸之辈,他的笔头有数,不会浪费笔墨。”

“那你说怎么办?”

“当务之急,制台大人要立于不败之地。”

“如何一个不败之地?”

“分别派员去江南提督府,和苏州府,就说江南似有宵小之辈活动,要求他们妥善迅速的处置,查明真相。”

“没了?”

“够了。”

城守营,加上多个巡检司,一共拼凑了700人。

在南舍村安营扎寨,封锁住了东山的陆上道路。

东山,也叫东山岛。

是个三面被太湖环绕,一面和陆地相连的半岛。

老胡选择了这个颈口位置,

指挥着一半人手修筑工事。

附近有林子,砍下来就是现成的拒马。

还挖掘了壕沟,环绕营地一圈。

最后,又修建了几个木制瞭望塔。

如此的谨慎,如临大敌。

主要是临行前,

李郁再三嘱咐,一定要稳扎稳打。

这一仗非常关键,输不起。

要把施令伦钉死,打成反贼,离不开兵锋的威慑。

李家堡还调动了多艘船,

在附近水域游弋,侦查。

挂的旗帜是,石湖巡检司范,和胥口巡检司黎。

李郁有一点是很大方的,

有功劳,大家一起分润。

胥口黎巡检一听,这买卖不亏。

投入两条哨船,十几个人手。

如果真的坐实了太湖协叛乱,那就是临敌侦查,水上袭扰。

到时候,再和城守营商议分几颗首级。

这军功,就是板上钉钉。

正在游弋的一艘巡检司哨船发现,

湖面上突然出现了十几艘战船,挂的是太湖协右营的旗帜。

目的地是,东山水寨!

“无故调兵,施令伦果真是反贼。”

“快,快去报告黄大人。”

2个时辰后,

黄通判接到了这个情报,忍不住笑了:

“妙,妙的很。”

“夫人,笔墨伺候着。”

他又是一份文书,比上次的措辞严重了一些。

依旧是一式两份,分别送兵部和总督府。

告诉他们,施令伦已密令调兵,正在集结。

而他,英明的黄大人,已经下令封锁城门,并且果断出兵,在10里外,监视太湖协的举动。

“给胡千总的军粮都送到了吗?”

“送到了。”

“几日的?”

“2日的军粮。”

“不够,再送3日。”

黄通判已经隐隐有了知府的威严,他一言既出,底下人不敢含糊。

这种感觉,真好啊。

权力,一旦获得就再也不敢放手。

除非,死亡来敲门。

黄通判感觉自己,仿佛年轻了5岁。

龙马精神,不断的把一份份命令发出。

所有人,

在自己面前俯首帖耳,不敢有半句异议。

不过,

他对于李郁的感觉,还是颇为复杂。

一开始,他是厌恶,并且给李郁下绊子的。

后来,随着李郁的势力膨胀,各种借力打力,黑手摸个不停。

他也就放弃了敌视,改成了来者不拒。

因为接连两任知府,

他们不发话,自己一个通判也没法整死李郁。

再往后,俩人就成了合作盟友。

而且有越走越近的趋势。

“此人不简单啊。”

“夫君是说那少年李郁?”

“是啊。”

“奴家怎么觉得夫君,有些担忧?”

“和你说说也无妨,我就觉得这小子太邪性,桀骜不驯。有段时间,我怀疑他是白莲一类的人。”

黄夫人一愣:

“夫君怀疑此人是潜在的反贼?”

“马忠义曾经也怀疑过,他亲口问过我,我否认了。”

“夫君不是去过那李家堡吗?就没发现什么端倪?”

黄文运脸一红,想起了那一夜。

野花的滋味,偶尔采采,回味无穷。

他咳嗽了一下,正色道:

“倒是未发现蛛丝马迹。”

“夫君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胡思乱想。你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不能随便猜忌。李郁那般精明,万一被他看出来不好。”

“夫人说的是。”

黄夫人对着镜子,伤感道:

“20年前,我嫁给你的时候,还是那般的年轻。如今却是人老珠黄,不堪受用了。”

“在黄某人眼中,夫人依旧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吹灯拔蜡,微风拂面。

次日,

太湖协把总以上武官,凡是家眷在本地的都列在了名单上。

黄通判瞅了几眼,

就找来了六房书吏,还有牢头。

“这些人,都是潜在的匪眷。”

“虽然现在还没有定性,但只是时间问题。”

“诸位辛苦一下,去找点由头,把他们全抓起来,防止他们潜逃。”

刑房书吏眼神闪亮,问道:

“黄大人,做到哪一步?留后路吗?”

“一群匪眷,留什么后路?”

“遵命。”

一群心黑手更黑的胥吏,兴奋的去做事了。

嘿嘿嘿,抓人好啊,抄家好啊。

而且这种活儿,没有危险系数。

都在忙着摇人,

三班衙役,稍微年轻力壮的都被黄四带走了。

不过,

这点小事难不住经验丰富的胥吏们。

找临时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