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贾宝玉乃是衔玉而生,有了这样“灵异”,那块通灵宝玉就成了贾宝玉的“命根子”。
而有了通灵宝玉的贾宝玉,就成了贾府老太君贾母的“命根子”。
尤其之前还亲眼目睹了优秀的大孙子贾珠的早亡,贾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番生死劫,实在是让贾母伤心欲绝。
一旦想起,贾母仍然心有余悸,故此免不了对宝玉就格外地疼惜爱护。
因为爱护贾宝玉,那也就得爱护着贾宝玉的护身符通灵宝玉,砸坏了可就不吉祥了。
可偏偏这位从小被贾家上上下下都顶在脑瓜顶上的“宝二爷”,早就任性惯了,性子起来,金山也砸。
(贾赦:唉——扎心呐!我当初要不是也这么“什么都敢砸”,还不至于砸了御赐的花瓶,害得连爵产都丢了呢。)
.
早先黛玉刚刚来荣国府时,宝玉就因为黛玉没有玉而砸过一回通灵宝玉了。
当时就把贾母急得搂着宝玉道:
“孽障!你生气,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
这个时候一听说宝玉“把玉砸了”,谁知道这回这小祖宗又为什么事儿拿这“命根子”撒气呢。
贾母急得抱怨:
“我这老冤家是哪世里的孽障?偏生遇见了这么个不省事的小冤家!”
又急问来报事的婆子:
“这还了得?那玉可砸坏了啊?”
听婆子说摔在地上并没砸坏,贾母这才松了口气:
“阿弥陀佛,可是祖宗保佑着,这个小祖宗哟,什么时候才教我省点子心啊。”
说着话,就急急起身,要赶过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贾琏赶忙拦住:
“老太太别着急,这会子天都黑了,让孙儿过去瞧瞧。
若没事,就把宝兄弟叫来让老太太看看,也放心;若有事,孙儿再过来请老太太过去,可使得?
料想宝兄弟不知是跟谁赌气呢,也不是什么大事。”
.
绛云轩里头,确实没出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但却比贾琏想的热闹多了。
贾琏进屋的时候,那块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的通灵宝玉还委委屈屈躺在地上。
气黄了脸的宝玉,正两手高举着一个石榴红妆缎大靠垫,要下死力砸那玉。
幸亏袭人死搂着宝玉的腰,拼命夺下那大靠垫来。
袭人看宝玉横眉立目,赶忙丢下靠垫,上前拉着他的手笑着哄他: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倒要你去砸这宝贝?倘或砸坏了,老太太岂不要怪罪?”
宝玉梗着脖子,冷笑连连:
“我砸我的东西,与别人什么相干!”
袭人还没开口,被丫鬟从地上扶起来的湘云一边咧着嘴揉腰,一边抢着道:
“袭人姐姐,他就是要闹大了给老太太瞧呢。
你劝了也是不中用的。要等老太太来了,他才能作罢呢。”
湘云方才急着要护着宝姐姐,脚下一滑,跌了个屁股墩儿,摔得还不轻。
宝钗施施然走过去,扶着湘云问:
“可摔着了?这跌伤了可了不得。
须得用落得打草煎汤浸洗,服桂枝汤饮,若伤了腰背,还要用麸炒了熨帖。
你若腰疼,再用补骨脂、杜仲、凤凰衣三味为末,切开猪腰子,入药在内扎好,加青盐、陈酒煮食。”
湘云一向最喜欢听宝钗“讲课”,此时听得心里发暖,大咧咧扭扭腰,龇牙咧嘴道:
“没事没事。
‘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我这等英雄名士,摔个跟头也是平常而已。
宝姐姐,你是好心劝宝二哥,只可惜这屋里还另有旁人。
宝二哥只怕在那人面前折损了面子,就是你说得再有道理,他也只是顶你。”
宝玉闻言愈发恼了,气哼哼又要去捡那地上的大靠垫,吓得袭人赶忙冲过去,一把狠狠抱住那个大靠垫。
宝玉见不得手,便又冲到炕边,另抓起炕上的一只石榴红妆缎大背枕,又要去砸那玉。
紫鹃和莺儿不敢像袭人那样直接去抱宝玉的腰,只能张开胳膊去夺宝玉手里的大背枕。
宝钗的眼睛乜着宝玉,却向湘云开口道:
“宝兄弟不是糊涂人,去上学的事情咱们就是不劝,他也会去的。”
湘云噘着嘴道:
“他不糊涂?谁糊涂?
那个人不劝他去赶紧念书考科举,他就认定那人是好人了!
倒把正经为他好的宝姐姐当做仇人一般,这算什么?
这屋子里头,这么多物什他不砸,怎么单单只拣着那块玉砸?还不是单单要砸给那个人看?
他是怕人家说什么金什么玉的,这才要砸了那玉叫那个人安心呢!”
贾琏再一转头,才看见屋子另一头坐着的“那个人”——林黛玉。
.
此时的黛玉,并没有哭哭啼啼,而是抿着嘴只冷冷瞧着。
见贾琏进来,黛玉起身见礼,之后便叫过紫鹃:
“这屋里太乱,咱们走吧。”便要离开。
宝玉赶上前一把拦住,流泪道:
“妹妹别走。
我方才说的都是真话,我只想一辈子不出这个大门,日日夜夜都只和姐姐妹妹们在一处,咱们写诗作赋就好。
既然只写诗作赋,那还要去什么书院?妹妹有大才,我天天和妹妹在家里学也是一样的。”
黛玉淡淡道:
“你去不去书院、考不考科举都不干我的事,我也不劝你。”
宝玉见状,气得转身又要砸玉:
“妹妹必是恼我了!都是这劳什子碍事!我砸了它,大家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