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渝回来,最高兴的当属韩树群和向帆两口子。
下班回到家,看到童养婿正跟女儿在厨房里忙碌,一个劲埋怨女儿为什么让三儿干活,三儿出去执行了近一个月任务那么辛苦,好不容易回来了应该休息。
韩向柠发现不但妹妹没家庭地位,连自己都没什么家庭地位了,真有些哭笑不得。
老韩跟听汇报似的问这问那。
韩渝有问必答,反正只是武装护航,别看抓了那么多不法分子,但都不归滨江水上公安分局和陵海公安局管辖,况且老丈人是老党员、老干部,又不是外人。
“王记者也去了!”
“跟我们一起去的,没跟我们一起回来。船队一到徐洲,他就上岸了,他以前在那边做工作过,正好借这个机会回去看看老朋友。”
老韩跟王记者并不熟,但对王记者那个思岗老乡早就如雷贯耳,甚至知道许多王记者的事。
事实上王记者不只是思岗的骄傲,也是全滨江自学成才的榜样。滨江日报、滨江人民广播电台和滨江电视台不止一次报道过。
他放下酒杯,感叹道:“王记者其实只是在我们思岗工作过,并不是思岗人。”
韩渝下意识问:“他不是思岗人?”
“他家原来在滨江,以前搞那些运动,真是人妖颠倒,他父亲在一夜之间从干部变成了‘大汉奸’,他母亲受不了委屈活活气死了。
好像是六八年,他那会儿才十五岁,就随着大批知青从滨江只身去了思岗,成了一个‘可教育好的子女’。”
老韩觉得有必要跟女婿和两个女儿讲讲励志的故事,给孩子们树立一个榜样,放下筷子凝重地说:“小小年纪接受再教育不是一件容易事,他累死累活干一天的工分,折合成钱都不到两毛。
看到好多比他大的知青搞起了‘曲线改造’,就是学手艺。他那会儿所在的生产队正好紧挨着麻风病院,医院里有个医生有一台旧的120照相机,他就开动脑筋,想跟人家学照相。”
以前总说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多么刻苦,做家务多么勤劳,对长辈多么孝敬,现在又说起了励志故事。
韩向檬正想着去医学院陪梁晓军上晚自习,哪听得下这些。
她想走又不敢走,忍不住问:“爸,你十几岁就去部队当兵,都没怎么在老家呆过,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有个战友转业回了思岗宣传部,他告诉我的,他跟王记者很熟。”
“好好听你爸说,不许插话。”
向帆脸色一正,韩向檬吐吐舌头,不敢再顶嘴。
韩向柠则笑盈盈的洗耳恭听,手却在饭桌下面偷偷捅小学弟,家里有好几张工会发的电影票,再不去就赶不上了。
韩渝很想跟人家谈恋爱那样陪学姐去看电影,可老丈人正在励志,不能走也不敢走。
“他想学照相,可人家不一定会教。于是,他每天一放工,就去医生家帮着挑水、带孩子。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几个月下来,那个医生一家被感动了,收下他这个小徒弟。
从那以后,他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就在茅草屋里洗相片。拍的是越来越好,后来有一家小报采用了他的来稿,消息一传开,全乡都被轰动了。”
命中有贵人啊!
王记者的贵人是那个医生,自己的贵人就是徐所。
韩渝正暗暗感慨,小姨子就不耐烦地问:“他只是学会了拍照片,他投什么稿?”
“记者有好几种,写新闻的是文字记者,王记者是摄影记者。”
“爸,王记者是摄影记者?”
韩渝倍感意外。
老韩微笑着确认道:“他确实是摄影记者,但他也写新闻稿,既会拍照片也会写稿,两手都很硬。”
向帆指指两个女儿,趁热打铁地说:“这就叫艺多不压身,平时让你们学习,你们不听。不听、不好好学,将来就没竞争力。”
“妈,我好好学了!”韩向柠抬起头。
“但不够用功,我们医院的小陈……”
“妈,你跑题了,还是听爸说王记者吧。”
“行,树群,你接着说。”
老韩接过话茬,不缓不慢地说:“七三年的时候,徐洲那边的煤矿去思岗招工,名额很少,大家都想去,王记者就凭着有会照相的一技之长,从下放知青变成了工人。
到了煤矿,先下井挖矿,很苦很累也很危险,但工资待遇比在生产队好。但他没安于现状,一有时间就拍照片,给各大媒体投稿,就这么被调到了煤矿的宣传科,负责矿上的摄影报道兼广播站的编辑、记者,一干就是八年。”
韩渝前年就认识王记者,但只知道王记者很厉害,并不知道王记者的过去,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被调回思岗宣传部,做宣传干事。他嫉恶如仇,看到不平事就想主持正义。有一年秋天,我们思岗传出一个爆炸性新闻。
丝河乡的乡长收到一封皱巴巴的信,上面说省领导的姨侄女、中央一个领导家的千金、正在省公安厅工作的‘刘小雨’,向七年前曾舍身救过她性命的丝河乡农民江国庆求婚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但那会儿个个以为是真的,都说什么‘董永遇上了七仙女’。乡里为了体现‘政府的关怀’,好让‘董永’有合适的身份尽快和‘七仙女’喜结良缘,特地去江国庆家探望,并代表组织宣布正式安排江国庆为乡电影院的检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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