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让早点洗洗睡,韩渝就赶紧洗洗睡。
太累太困,拉上窗帘钻进被窝,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照理说应该睡得很香,可睡着之后竟做起了噩梦。
先是梦见跟王队长开着001去江上救援。
好多人落水,有的抱着一根浮木随波逐流,有的穿着救生衣拼命呼救,有的套着救生圈被涌浪甩来甩去。
自己站在船舷上,一边给落水的人扔系着绳子的救生圈,一边让王队长开快点,救了一个又一个,忙得筋疲力尽。
就在累得瘫倒在甲板上的时候,远处又传来呼救声,抬头一看,竟是韩澄!
离那么远,竟能看得清清楚,甚至能听见他在埋怨为什么光顾着救别人却不救他。
哥哥在水里,韩渝心急如焚。
可在关键时刻竟说不出话、使不上劲儿,连喊王队长调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韩澄越漂越远,消失在一股大浪中。
就在他追悔莫及、伤心欲绝的时候,朱大姐用大电台通报,吴淞口水域有人落水。
001明明在江上,学姐不知道怎么上的船。
跟王队长一起赶到事故水域,学姐脚一滑,噗通一声掉江里去了!
他吓坏了,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的喊王队长开慢点,然后往腰里系绳子,正准备跳下去营救,赫然发现出事的是林小慧家的船,林小慧正在水里呼救,她俩都在拼命地喊自己的名字。
先救学姐,还是先救林小慧……
他正暗暗焦急,被一阵敲门声给惊醒了。
“咸鱼,咸鱼,没事吧。”
“啊……”
“开门。”
韩渝真被噩梦给吓坏了,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赫然发现全是泪。
想到敲门的是所长,连忙穿上盖在被子上的军大衣,穿上棉鞋跑过去开门。一阵寒风袭来,顿时清醒了许多。
“徐所,什么事?”
“我正要问你呢,是不是做噩梦了。”
“徐所,你怎么知道的。”
“你在说梦话,在里头喊,在里面叫。”
徐三野确认他没事,转过身指着他心疼地说:“老葛,这就是冯局和滨江港公安局陈局早上提到的小咸鱼,刚分到我们所里的。刚才说梦话,睡着了都大喊大叫,一定是夜里救援累坏了。”
韩渝这才注意到来了一个五十出头的领导,想到下身只穿了一条棉毛裤,下意识搂紧大衣。
“咸鱼,把门关上吧,上床接着睡,现在睡应该不会再做噩梦。”
“哦,谢谢徐所。”
韩渝关上门,仍为刚才做的噩梦心有余悸。
葛局长感觉现在就是一场噩梦,定定心神,提议道:“三野,这趸船好是好,就是有点晃,晃得我头晕,要不我们去中午吃饭的那个饭店吧。”
“你请我吃饭?”
“好久没聚了,走,我们去好好喝几杯。”
“这才四点半,人家没开门,再说我晚上有活动。”
“晚上什么活动?”
“长航东海公安分局来了个副局长,张均彦……就是白龙港派出所的所长撑不起场面,非要请我去作陪。”
丁政委上午不是在危言耸听,他现在牛大了,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打交道的全是大单位领导。
葛局长越想越害怕,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徐三野跨过护栏,爬上001。
“老葛,上来,我带你参观下我的执法救援船。”
“哦,好的。”
“小心点,一转眼你都五十了,可不能把你的老胳膊老腿摔断。”
葛局长在他的帮助下爬上船头,顺着他的话茬问:“三野,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徐三野打开指挥舱的门,回头笑道:“我是十七岁时认识你的,我那会儿跟小咸鱼差不多大,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都四十三了。”
又提小咸鱼,看样子这一关不好过。
葛局长再次定定心神,故作惊诧地问:“这么说我们认识二十六年了?”
“差不多。”
徐三野抬起胳膊,指指江对岸:“那会儿县里组织群众出河工,去对面修堤围垦。我忘了你当时是县里的文书还是会计的,反正我看见你时你在记账。”
葛局长不由想起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笑道:“我那会儿是县委的通讯员,那年一下子召集了三千多劳力,记工员不够,土往哪儿填也没人指挥,岳书记见江堤上太乱,就让我负责一个工段。”
“原来你那会儿是通讯员,我记得有人偷奸耍滑,明明挑了不到一方,非要说完成了任务。对方人多势众,气势汹汹,你一点都不害怕,跟他们坚持原则。我当时很佩服你,觉得干部就应该像你这样。”
“要不是你及时赶到,那次我要吃大亏,有人都举着扁担要打我。”
葛局长想了想,好奇地问:“三野,你那会儿才十七岁,怎么也跟人家一样来挑方。”
“我父亲那会儿生病了,我家就我和我父亲两个劳力,他生病了我不来谁来。”
徐三野把葛局长请进指挥舱,一边招呼他坐,一边感叹道:“挑方累是累,但看到干部带头我就有劲儿。我最佩服的就是岳书记,布置完任务,就拿起扁担挑起箩筐带头干,你说说现在的县领导谁能做到。”
“三野,你要是县领导,你肯定能做到。”
“我当不了县领导,而且我们确实需要反思,当年我们拼命干了,可为什么群众还是吃不饱穿不暖。小平同志说得对,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发展才是硬道理,必须要改革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