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卫燃用绳子拖拽着两个箱子和一根大腿粗的木梁,在周围人略带羡慕的注目礼之下,在炮火声中、在飞机的轰鸣声中赶回了那座废墟一般的三层建筑。
如果只是站在一楼坍塌的楼道边缘往下看,这半露天的地下室里根本没有任何的光源,但那根从地下室房门上方的墙体中冒出来的烟囱,却在冒着淡蓝色的烟雾。
这缕缕蓝烟在荒废的一楼飘散开来,又沿着天花板上开裂的缝隙弥漫到二楼,并在冲上三楼之前,彻底隐入了弥漫着饥饿和硝烟的夜色之中。
静静等待了片刻,见身后没有人跟上来,卫燃这才解下那根木梁,将其从坍塌的边缘推进了地下室。
紧跟着,他又掀开盖在爬犁上的毯子,抱起了那个装有各色布琼尼帽子和一个小婴儿的木头箱子。
踩着摇摇欲坠的楼梯来到半露天的地下室,卫燃再次低头看了看箱子里咬着毯子的一角陷入了熟睡的小家伙,这才轻轻撩开棉被帘子,推开厚实的木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这一去一来的功夫,那些孩子们以及那两个年轻的姑娘已经围着火炉睡着了,倒是维娅太太,仍旧抱着那个喜欢吃手指的小家伙,有气无力的哼唱着什么。
“你回来了...你...”维娅太太很是反应了一会,才注意到卫燃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婴儿。
“你是从哪找到的这个小天使?”
维娅太太的身上像是有了无穷的力气一般,先将怀里那个年龄稍大的小家伙放在身旁用毯子盖好,随后摇摇晃晃的起身走向了卫燃。
“从国营商店的隔壁找到的,刚刚国营商店遭到了炮击。”
卫燃说话的同时,却伸手阻止了维娅太太抱起仍旧在木头箱子里的小家伙加琳娜。
“想要这个孩子吗?”卫燃笑眯眯的问道。
“你在说什么?”维娅太太茫然的看着卫燃。
“让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吧”
卫燃说着,先将一直抱着的箱子放在了脚边,迈步走到桌边拿起一个小小的搪瓷杯子,接着又取出随身酒壶,给这个小小的杯子倒满了粘稠的蜂蜜。
转身走到维娅太太的身边,卫燃将这搪瓷杯子递过去,“喝掉它,这个孩子就卖给你了,否则的话我现在就把它丢到三楼去。”
维娅太太愣了愣,难以置信的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了那小小的一杯蜂蜜,“维克多,你...你从...”
“嘘——”卫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快喝掉它。”
“不,不不!”
维娅太太说话间就要端着这个小小的杯子往外走,“它太珍贵了,它...”
“你必须喝掉它”
卫燃说话的同时,他的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支纳甘转轮手枪,可这支枪的枪口,却已经指向了脚边那个尚且躺在箱子里的小婴儿。
“你...”
“喝掉它”卫燃不由分说的打断了对方,就连他的语气里,也多了一丝丝的认真和疯狂!
维娅太太愣了愣,无力的叹了口气,一脸心疼的将那小小的一杯蜂蜜凑到嘴边,象征性的抿了一口说道,“维克多,那些孩子们需...”
“需要你喝掉它”卫燃说话间已经扳起了击锤,同时也将手搭在了扳机上。
闻言,维娅太太叹了口气,一脸苦笑着将杯子再次凑到嘴边,将里面那粘稠、甜蜜且富含能量的蜂蜜一点点的喝进了嘴巴里。
“维娅太太,孩子们需要你活下来。”
卫燃一边说着,一边当着对方的面,缓缓释放了击锤,一颗一颗的给提前清空的弹巢重新塞满了子弹,“食物、燃料,这些我来想办法,你负责带领孩子们活下来。”
“你...”
“放心吧,我不会让这里的任何一个孩子饿死的。”卫燃认真的做出了保证。
闻言,维娅太太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紧跟着,她的眼角便滑落了一颗颗的泪珠。
“哭也需要消耗体力的”
重新给手枪压满子弹的卫燃指了指对方手里的搪瓷杯子,“我猜你肯定不介意用手指把里面的蜂蜜刮干净然后全部吃进嘴里吧?”
闻言,刚刚几乎哽咽的维娅太太立刻忍不住笑了出来,用带着些许冻疮的手指仔细的将杯子里残存蜂蜜刮出来送进了许久没有进食的嘴巴里。
直到吃完了这满满一杯的蜂蜜,并且任由卫燃给这个搪瓷杯子倒满了热水喝进肚子,她这才抱起那个在箱子里睡熟的小婴儿,“和我说说她是怎么回事吧?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么小的孩子了。”
“她叫加琳娜·瓦伦丁诺夫娜·艾特曼,1941年9月9日出生,她的爸爸是马拉雪橇运输队的瓦伦丁·彼得诺维奇·艾特曼。”
卫燃先低声重复了一遍一路上都在喃喃自语生怕忘记的重要信息,随后又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的描述了一遍。
“瓦伦丁,我知道瓦伦丁,他以前是邮局的邮差,是个很有力气的棒小伙子。”维娅太太叹了口气,“他...他死了。”
“你说什么?”卫燃愣了愣。
“他死了,大概半个月前就死了。”
维娅将刚刚抱起来的小婴儿轻轻放在了火炉边的毯子里,让她和那个喜欢吃手指的小家伙并排躺在了一起,接着又示意卫燃将搪瓷盆里剩下的那些肉汤,以及那只不知名动物后腿,全都倒进了炉火上架着的那口锅里,并且重新填满了水,又额外加了少量粗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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