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商铺和饭馆都关着门,往来的行人脚步不像从前那么松快,就连孩子们的欢笑也少了。
当贺灵川出现在客栈,石二当家的神情明显松了一口气:“终于回来了!突发帝流浆,我们都怕你在外头碰上大麻烦!”
贺灵川一抬头,望见客栈二楼屋顶居然多出一个大洞,工匠已经修补了一半。“这是怎么回事?”
“几天前帝流浆爆发,两头妖怪打架,把屋顶都捅了个窟窿。”石二当家也抬头看,“城里破漏的地方太多了,匠人不够用,今天才修上。”
“有人受伤?”
“店伙计被砸了,现在还在药堂里躺着呢。”石二当家摇头,“扶风城提前半天预告了帝流浆,要平民都在家待着不许出门,否则后果自负。当晚还有妖军巡逻,就这样城里还乱成了一锅粥,打砸抢杀无数,空气里飘着血味儿。”
原来官方只提早半天发布公告?贺灵川心头一动,看来太傅府提前三天通知他,是给了他好大一个人情。
“哪里都差不多。我这一路回来,见乡镇也在收拾善后。”
“咱全队都待在一起,紧闭门窗。中途几个小子受不了帝流浆的香气,两次三番想冲出去,被我们打晕。”石二当家心有余悸,“外面一片鬼哭狼嚎,我们抓着武器整夜未睡。天亮以后出去清点货物,还好,基本都在。幸亏我们在扶风城,这要是走在荒郊野地或者借宿乡镇,指不定就有大麻烦了。”
“不少人没忍住,冲出去接帝流浆,结果命都没了,哎。”
他看着贺灵川,总觉得这少年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最后他道:
“你该去洗澡。这几天你是在泥里打滚了吗?”
贺灵川咧嘴一笑:“抱歉,我回来晚了。”
“不耽误。”石二当家摆手,“原计划有变,我们要在扶风城多待几天,等外边儿消停些再上路。”
帝流浆刚过,新妖丛生,这时候上路太危险。
“对了,那吴劲松来找过你一次。”
贺灵川点点头,回客房要了两大桶热水,才把身上的菌丝和粉尘都洗掉。他擦干头发换过衣服,下楼嗦了一大碗热腾腾的西红柿鸡蛋打卤面,还加了两个芝麻香油饼。
厨子也挺能整活儿,一个普普通通的油饼给烙出了好几层酥皮。
贺灵川吃得正香,忽然有十几人走了进来,居然都有点面熟。
他们坐下来用饭,贺灵川不经意瞥了一眼。
为首之人也正好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对方微微一笑,甚是友善。
贺灵川也报以一笑,心中暗暗一惊:
这么巧?
这十几人正是黑衣少年及其手下,只是这首领已经换过一身淡青色的锦衣,很有些翩翩公子的味道。
他们走进来的神态,不像是特意追踪他过来的。
扶风城这么大,他们怎么就偏偏进到这里?
伏鸠正对少年道:“少主,您不是爱吃驴肉么?莫看这只是家客栈,它家厨子做的油饼和酱驴肉极好!”
“是么?”少年漫不经心,“来一碟尝尝。”
店伙计刚下去,窗外就飞进一只乌鸦,落在首领的椅背上。
乌鸦尾羽有点焦黑,贺灵川瞅着眼熟。
首领头也不抬:“还跟着我作甚?你追人都追丢了。”
乌鸦翘着尾巴道:“我有新线索!”
“哦?”
“三心塬山泽的气息很重,不是简单水洗可以洗掉的!”乌鸦傲然道,“我可以闻到它的气味,就在这座客栈里!”
贺灵川眉头一蹙。
首领和手下互换一下眼色。
三心塬的山泽爆炸,菌丝和菌粉飘得到处都是。从那里出来的人或者妖怪,身上就会沾染这种气息。
乌鸦在饭厅里飞了半圈,像在确定气味源头,而后收翅落到贺灵川这一桌:
“你,你也有味道!”
贺灵川拿筷子赶它,嘴里“嘘”了一声,像赶普通鸟类。
这标示再明显不过,首领走了过来,笑问贺灵川:
“这里能坐么?”
贺灵川拒绝:“不能。”
这人像是没听到,直接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多谢。”
“阁下在帝流浆爆发次日仍然逗留在三心塬,这是为什么?”
贺灵川嘬了一口汤:“说人话。”
“人类通常不在那里久留。”这人笑道,“你有什么隐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贺灵川懒洋洋道,“看你模样,不是扶风城人吧?”
“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若是扶风城人,这时候应该待在居留堂,不会出来到处乱跑。”贺灵川指了指太阳穴,“这里有问题的人,都会被送去居留堂,在那里安享余生。”
那是扶风城用来安置精神病人的地方,他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
一个大汉嚯然起身走过来,首领却对他压了压腕,示意他不要动手。
他对贺灵川低声细语:
“我认得你的气息。野猪洞那一手,干得漂亮!”
贺灵川哧溜一声,吸了根面条。
“天材地宝,能者居之。”少年看着他笑道,“交个朋友如何?”
先前一追一逃,他只道这厮腿脚灵便。今日见面,方觉贺灵川不像一盏省油的灯。
也不知哪来这种感觉,明明这人只是不紧不慢地吃面条。
这话问出来,少年身后的汉子们都有些惊讶。少主一言不合当街杀人的次数多了去,并且每回都能全身而退。今回怎么突然换了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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