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十六字状词,杀人诛心(1 / 1)

李郁随手抓住一张飘落的银票。

汇通票号,1000两,见票即兑。

“甄氏给的尾款?官司打赢了?”

“嘿嘿嘿,赢了,我杜某人做了20年讼师,今日才知道什么叫神来之笔。白天在知府衙门,我可是大出风头。”

杜仁显然还处于极度的亢奋,说话颠三倒四。

动静太大,惹的林淮生,范京等一干人都来了。

就连那个从盐帮手里救来的女子,杨云娇,也蹑手蹑脚的站在窗外偷听。

……

4个时辰前。

杜仁骑着毛驴,捏着状纸,赶到了知府衙门。

马忠义到任后,将前任知府的心腹都赶到了冷板凳,其中也包括胡师爷。

所以杜仁往日的门路,就断了。

他只能先给门子塞了一两碎银,成功见到了刑房的一个老书吏。

老书吏一看,就跳了起来,立刻找来了刑房典吏。

傲慢的典吏接过状纸一扫,就急匆匆去了后堂,拜见府尊。

马忠义每日上午,都要练半个时辰的弓箭。

他的箭术不错,没有扔掉祖上的骑射技能。

“府尊大人,大事不好。”

“嗯?”

“您看看这份状子,怕是不能拖延了。”

马忠义放下弓,擦了擦手才接过状纸,读道:

“氏年十九,夫死无子,翁壮而鳏,叔大未娶。”

“没了?”

乍一读完,他没反应过来。

十六字的状纸,这也太省笔墨了吧。

再一品,卧槽。

“这它妈是打什么官司的?来龙去脉给本官细细道来。”

刑房典吏暗自松了一口气,把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

“更衣,本官要审案。”

“把苦主、被告、讼师都叫到大堂候着。”

知府大人在意的事,那一定是大事。

两个骑马衙役,领了火签一路狂奔。

直接冲到王家,厉声要求王员外,还有儿媳妇甄氏火速赶到府衙,一刻都不许迟缓。

王员外的三山帽甚至都带歪了。

甄氏也没来得及摘下满头珠翠,就坐在仆人抬的小轿里出门了。

……

衙役们手持水火棍,分列大堂两侧。

王员外一路忐忑不安,心悸的厉害。

再一看那蒙着面纱的儿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呸,克夫的丧门星。”

“嘁,寿数自有天定,与我何干?”

“噤声,跪下。”一個衙役低声喝到。

二人乖乖的在堂下跪好了,待遇还行,有个蒲草团。

马忠义迟迟没有出来,他们也只能乖乖跪着。

王员外没有功名,所以再有钱也属于底层,没有地位。

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培养儿子考中科举,当官。

大儿子已经没了,一场急病突然就咽气了。

小儿子正在苦读,距离生员一步之遥。

大堂幕后,帷帐被人掀开了一条缝。

知府马忠义透过这条缝,正在观察堂中二人。

王员外没什么稀奇,一个有点钱的老朽。

至于这位甄氏,浑身上下的装扮没有500两下不来,还有一股子特殊滋味。

年轻孀居、姿色出众、财力不俗。

那16字状纸所暗示的亻仑理风险,太有可能了。

一旦和公公,叔子有点什么,无论主动被动,都是地方官的噩梦!

论污点,仅次于失城。

朝廷以忠孝治天下,不能容忍这种丑闻。

不止是丢官这么简单,很可能被追究连带责任。

“府尊,您怎么看?”

“走,升堂。”

马忠义坐在案后,官相威严。

草草走了询问流程,就宣布王家败诉,甄氏退还彩礼后可立即离开王家。

王员外如晴天霹雳,大喊冤枉。

却被马知府一个不耐烦的眼神,吓的瘫软在地。

破家县令,灭门知府。

怎么,你不服?

回家后,王员外就病倒了,急火攻心。

……

而甄氏则喜气洋洋的走出了王家大门,临走时扔下了一堆银子。

说这是给公公的汤药费。

茶楼雅间。

“杜讼师,奴家这厢有礼了。这是答应您的尾款。”

“甄小姐客气了。”

“还是你们维格堂的人专业,以后我娘家遇到官司,也一并委托给您。”

“王家人没难为你吧?”

“我的公公是条老狗,大约是活不了几天了。”

杜仁差点憋不住笑,不过还是克制住了。

作为一个法律人士,不能在客户面前笑场。

他喝了一口碧螺春,放下茶碗。

“打官司,维格堂是专业的。”

茶碗的底座,恰好和桌面原先溢出的一圈水渍重合。

严丝合缝!

甄氏看到了,她是个非常注意细节的女人。

心中暗自夸赞,好律师!

只可惜,自己已有相好的了。

要不然,倒是能让丫鬟细细考察一下这位年轻讼师。

入赘后,也能为自家产业冲锋陷阵,不算吃闲饭。

在茶楼分开后,杜仁就一路抽驴,回到了李家堡。

才有了上面撒银票的操作。

……

听完后,众人都呆住了。

20000两,大概是创业后单笔最高收入了。

“诸位,看来以后我们还是要多在有钱人身上打主意。”

“是啊是啊,想想以前为了三五两银子打打杀杀的,我都脸红。”

“阿仁,那位甄小姐,对你有意思吗?”李郁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我只顾着收银子,哪顾得上女人。”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甄氏是个银矿,可以挖二十年。”

众人一顿戏谑,这事也就过去了。

有了这么多的银子,当然是赶紧花出去。

堡内的仓库建的那么宽敞,空着太可惜了。

范京列出了长长的采购清单,赖二负责去联络商人。

最近购买频繁,李郁有些担忧。

于是干脆让赖二去了宁波府,从那边的商人手里采购。

清廷对内警惕心极重,不可被人嗅出味道。

夜深了,李郁突然听到院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就忍不住出来查看一番。

却看到了杨云娇,蹲在院外墙角烧纸。

他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大约是在祭奠她的姐姐。

据说,人是能够感觉到来自同类的注视。

可能是一种生物电感应,只不过科学尚未有定论。

杨云娇突然一回头,看到了李郁,吓的一趔趄。

“小心。”

李郁向前两步,将她拉起。

……

“过几日,我们试枪的时候,带你上山。”

“在山上立个衣冠墓,祭奠你姐姐。”

“谢谢。”

毕竟是间接为自己立下了大功的人,立个衣冠墓也算慰藉了。

“若是你有什么打算,无论是走是留,还是嫁人,可随时告诉我。”

“谢谢李先生,奴家无处可去,倒是想在这堡内做点事情。”

“煮饭洗衣的粗活,怕是你干不来。”

如今的李家堡,收留了两个逃难的年轻女子,在堡内负责做饭洗衣。

李郁让她们都签了文书,成为李氏家奴。

对于她们来说,这也是最好的出路。

乾隆年间人口急剧膨胀,高达三亿。

普通人命不值钱,女人的命更不值钱。

一遇到荒年,更是草芥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