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董氏女竟有如此颜色,胡之晃呆了,一双眼睛直勾勾,肆无忌惮的上下逡巡。
江浦知县夹起一块海参,笑了。
噫,此事成了!
果然,回过神来的胡之晃举起酒杯:
“泰山在上,小婿敬你。”
连干三杯,绝不养鱼,态度诚恳。
众人连忙恭维,吹捧,一时间后衙热闹如菜市场,斯文扫地。
酩酊大醉的胡之晃,被董氏家丁扶着上了马车,送回府里醒酒。
董大官人出了县衙,背着手趾高气扬。
从今往后,他说话声音要大3度了。
经营生药铺子虽然暴利,可比起他私底下做的私矿生意,又算不得什么了。
江浦县,和安徽滁县接壤。
董家在滁县偷偷开了个私铜矿,江浦知县也有2分干股。
大清朝缺铜,非常缺。仅仅开采了半年,那银子就如同山呼海啸般流入腰包。
不过,也引来了竞争者。
滁县的地头蛇就盯上了这块肥肉,准备分一杯羹。
双方已经爆发了2次械斗,刀枪棍棒都用上了,各有死伤。
铜矿的产量急剧降低。
矿工们无心开采,每天都是刀剑不离手,吃饭都得派人放哨。
所以,才会盯上了胡之晃这么一带兵的粗汉。
想借力!
董大官人去铺子里转了一圈,才慢悠悠的回府。
刚一回府,就看见管家在门口失魂落魄。
见主子回来,连忙上前两步:
“老爷,借一步说话。”
“搞什么?慌慌张张的,土匪打上门啦?”
管家一脸尴尬,脸色古怪,压低声音说道:
“新姑爷有些性急,把二小姐拖进去了。”
董大官人一脸震惊:
“啊?”
“老爷,要不要小的召集家丁,把人打出去?”
“打你个鬼啊,那是新姑爷。姑爷他是军旅出身,性子豪爽,不熟悉大宅门的规矩,以后慢慢就好了。”
管家被骂的狗头喷血,讪讪的笑着去照应了。
他同样的痛骂了一顿丫鬟、老妈子们,告诉她们要尊重新姑爷!不许乱嚼,否则打出去。
董府,是开明人家。
第二天清晨,胡之晃起身,溜达打量着这座豪华的院子。
幸好,跟着李兄弟见多识广,要是2年前的外委把总老胡,真没这么淡定。
虽然暂时和大本营失去了联系,可没关系。
李兄弟让自己做好棋子,一切自有安排。那自己就不必操心了。
既来之,则安之。
圣人说的话,肯定没有错。
吃董家的,喝董家的,玩董家的。
卧底人生,每一天都是这么的刺激!
虽然说自己在苏州府已有3房妻妾,却在外谎称单身,似乎有骗子之嫌疑。
可这是为了大业!
事关一个帝国能否建立,小节有亏不足挂齿。
若是大业需要,甭说一个区区商贾之女。
就算是乾隆爷的十格格,那也得咬牙接手,打入敌巢。
旁人不理解自己没关系,主公理解就行了。
完成了全部心理建设的胡之晃,心情悠闲的散步,不时有丫鬟路过。
纷纷弯腰行礼,捂着嘴偷笑。
这位新姑爷之急躁,府中人人皆知。
都说上过战场的男人就是不一样,虽然说粗鲁了些,可勇猛过人。
过日子也是极好的。
“姑爷好。”
“好,好,你是?”
“小的是本府管家,姑爷平日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董府不差银子。”
“那就给我做一套最好的软甲吧。”
“啊?”
“本官是带兵的,战场之上,箭矢无眼。兵部配发的盔甲实在是不堪,伱去搞一套吧,低于300两的咱不穿。”
“小的明白了,就来一套精钢的锁子甲。姑爷放一百个心,此甲费工费力,300两连人工都不够。”
胡之晃突然问道:
“咱的新泰山呢?不能被人说咱不懂礼数。”
“小的带你去。”
拐了2个弯,胡之晃推门进去了。
却见新泰山在那抹眼泪,这是什么情况?
“哎呀,泰山大人,这是何故?”
“贤婿莫要问了,徒增伤悲。这事太棘手,莫要把你牵扯进来。”
旁边的管家愤愤不平道:
“是隔壁安徽滁县那帮人,欺人太甚。老爷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开了个矿,没偷没抢的,被他们砸了三回。”
胡之晃把茶碗一砸,虎目圆瞪:
“欺我董府没人吗?”
“泰山,快快前面引路,咱带兵去。”
董大官人又是惊喜,又是擦泪。
悲伤中带着三分窃喜,简单讲述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其中的原委。
“咱家这铜矿,一年能挣多少银子?”
“咳咳,若是没人捣乱的话,刨去官面人情开支大约还能剩个十几万两吧。”
胡之晃吓一跳:
“这,这么多?”
“是,是啊。”
见新泰山眼神闪烁,遮遮掩掩,老胡顿时猜到了几分,怕是不止十几万两。
心里暗骂,女婿就是不如儿。
咱以后正经的一家人了,还防着我。
铜矿,主公肯定喜欢。先占下来经营好,日后李家军北上,又是一桩泼天的功劳。
“泰山,这铜矿可是好东西呐。”
“是啊,是啊。”
“小婿有一疑问,滁县官府知道否?”
董大官人正色,说出了实情:
“两边衙门都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不好插手。一旦插手,铜矿的事就瞒不住了,就得和上面的许多人分润。”
“不如维持现状,小孩打架,大人都不下场。谁家的孩子打赢了,那是谁家的本事。”
胡之晃面色凝重,询问道:
“铜矿是在滁县地界。他们完全可以出面,变成官营。”
“贤婿这就外行了。首先,户部未必批准。然后,若是批准了,那滁县知县算个球?只能干瞪眼,吃不到。现在这样多好,都是底下人私自开采,衙门里啥也不知道,没一丝责任,光拿银子。”
胡之晃坐回椅子里,端起茶碗喝着,不急不躁。
倒是董大官人沉不住气了,陪着小心询问道:
“贤婿,你看咱家这矿?”
“泰山放心,既然这事是神仙旁观,凡人打架。那小婿就简单了,约个时间,摆个场子,咱带兵去教训一下滁县的地头蛇。”
“不能打官兵旗号,不能用炮。”
“放心吧,刀盾矛就够了。”
胡之晃忍不住笑了,上过战场的兵,用在这种械斗就是碾压局。
怕不是把滁县的地头蛇,打出心理阴影来。
董大官人眉飞色舞,胡子一翘:
“来人,摆宴。”
“今天中午,老夫要和贤婿好好喝一杯。”
胡之晃的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滋润。
他终于明白了,主公为啥爱看《红楼梦》、《精瓶梅》了。
原来书里不是瞎编的,现实生活还要精彩。
过了数日,江南来人。
告诉他“既来之则安之”,不要多想。
等主公需要动他的时候,自然会派人联络他。
鉴于胡之晃这枚棋子的重要性,李郁令情报署在江浦县设了一点。
店就设在董家半里外,专营胡辣汤和烧饼。
胡之晃作为一个奋斗在异乡、事业有成的河南人,喜欢去吃两口家乡的美食,并成为固定主顾,合情合理。
店铺的生意不愠不火,却是口味的原因。
若是口味太好,生意门庭若市。
就会影响了必要的情报工作,属于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偶尔有几个泼皮上门吃白食,想欺负一下掌柜的是外地人。
好死不死的遇上了身穿武官袍来吃胡辣汤的胡之晃。
被一顿老拳,满地打滚。
衙役闻讯赶来,干脆做个顺手人情,套上王法又拖走关了几天。
从此,店铺倒是清净了许多。
胡之晃在江北小镇,过的有滋有味。
江南,却是阴云密布。
情报署长,刘千回来了!
和李郁私下密谈许久,又得了一笔数目不详的经费,然后就再次消失了。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他也没有义务和任何人交代。
作为情报组织负责人,他只对主公一人负责。
当初的贼气,已经荡然无存。变成了一种难以捉摸的气质,复杂又危险。
李家军指挥部(原江苏巡抚衙门),
“贤婿,常州府的第一军团为何不立即进攻丹阳?”
“是我不许的。”李郁解释道,“我希望一旦开战,就如泰山压顶。拿下丹阳后,兵锋一刻不停的击破清军沿途所有屏障,一直打到江宁城下。第一军团不能伤亡太重,那就需要更多的火炮,我已经下令调集4个大队的武装民兵,还有水师主力战舰去支援他们。”
胡雪余点点头,望着窗外滴答滴答的雨:
“今年的梅雨季,规模和雨量都不如往年。”
“对,我算过了,入梅已经14天。根据老农总结,入梅时间越晚,持续的天数就会越短。”
江南梅雨,绝对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影响战争的因素。
俩人沉默,默默的盘算着梅雨季最好在3天到6天内结束。
如此,对于己方是最有利的。
若是梅雨季拖了长尾,持续个1月就麻烦了。
“我麾下军队是一支几乎纯火器化军队,遇上阴雨大雨,万万不能出战。”
“贤婿,纯火器既是优势,却也是劣势。”
李郁叹了一口气,需要补齐的短板还有很多条,何止这一条。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询问道:
“黄四在何处?”
卫队长李小五立即答道:“带兵驻守在吴江县城。”
“派人召他来见我。”
“遵命。”
衙役出身的黄四,后被李郁运作到了平望营。
此人另辟蹊径,麾下兵丁一直是纯冷兵器列阵作战。
胡之晃曾经戏谑过,说黄四的军阵好似乌龟壳,气质十分稳健。
李家军内部已经达成了共识。
先打江宁,后打杭州。
浙江绿营兵战斗力稀松,唯独杭州驻防八旗还精锐,拥有数量庞大的火器。
但他们只要敢离城,李家军就敢从海上袭击杭州周边。
这个方案,已经通过驻守在嘉兴府桐乡县城的苗有林部,传了出去。
想必会传到浙江巡抚和杭州将军耳中。
形成一种战略讹诈!
在李家军吃大败仗之前,杭州方面的清军都会心怀忌惮。
而且,在李郁的授意下,苗有林部还悄悄的和浙江官府谈起了和平。
商贸互通,不主动交战。
如果有可能的话,甚至还可以让出一些小小区域,给官兵刷业绩。
甭管有用没用,先把水给搅浑了。
这也怪符合李郁一贯为人的。
时间,是关键。
林淮生筹划西线进攻,范京忙着搞江南立体防御圈(内圈)。
李郁也没闲着,在战争的空隙他要完成一件大事。
各村推选出来的壮丁,已经整训一段时间了。
训练营就设在东山。
正好给第二届步兵士官学校的学生,提供了一次练手机会。
考虑到这一次的兵员数量庞大,足有万余人。
特拨来了500武装民兵,还有20门火炮,放在显眼处震慑人心。
东山三面环水,属于典型的半,岛。
在唯一的出入道路,兀思买的轻骑兵临时移驻,训练马术,劈砍,冲锋,顺带应变。
7天下来,进展顺利。
整个东山,似乎都变成了巨大的兵营。
李郁站在高处,看着队列训练和轮番的火绳枪射击,算是勉强有个样子了。
“是时候,解散他们了。”
“什,什么?”
听者怀疑自己的耳朵,难道花了这么大的精力和海量的人力物力,培训的出这些农夫,居然不准备编入民兵?
“我要讲话,召集所有人。”
“遵命。”
上万人,整齐列队。
李郁抬眼望去,只见黑压压一片,无边无际。
他皱起了眉头,轻声嘱咐道:
“让他们原地坐下。”
各部军官,立即大声喝令。
在多日残酷的军纪训练下,这些人本能的听从了命令。
李郁这才在亲卫的簇拥下,站到了一个两丈高的的小土山上,位于人群当中,演讲正合适。
据说一个美术生,落榜后就会激发出演讲的潜能!
“诸位,是自愿参加我李家军的吗?”
在场人大多沉默,眼神不满。
“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是当兵,第二是转成村公所的联络官。”
嗡,议论声四起。
上万人一起窃窃私语,好似蜜蜂炸窝。
村公所是个什么鬼?没人知道。就连在场的军官们也很茫然,互相交换着眼神。
直到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自己,李郁才举起了右手,示意安静。
“当今天下大乱,就好像是东汉末年,皇帝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各地的督抚们割据一方,互相攻打。若不是我李家军顶在前方浴血厮杀,江南早就完了。江南完了,你们也一样完了。”
“可军队打仗是需要粮饷的,怎么办?”
“得让江南的士绅、商贾们交税交粮!”
“村公所设到各村,负责清点本村人的田亩数,督促交税。”
“而你们,就是我李郁亲封的村公所联络人。”
“再说的直白点,老乡们,你们当官了。”
全场安静,所有人都被李郁的演讲抓住了心。
最后一句话,如雷贯耳。
所有人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好像天上真的掉馅饼了?
李郁突然抖掉披风,
大声问道:“想不想当官儿?如果有谁不想,立马离开,滚回去种田。”
全城肃穆,过了半晌。
才爆发出吼声:“想!”
呼,这就对了嘛。
李郁松了一口气,演讲的效果不错。
趁热打铁,把最核心的东西抛出去:
“各村的人口,田亩数量,你们作为本村人想必都很清楚吧?以后,江南要按田亩数纳税,士绅老爷也一样。”
“3天之内,造册送上来,有信心吗?”
李郁果断的指着一个面露难色的汉子,问道:
“你,站起来,告诉我,有什么困难?”
“小的不识字。”
“没关系,官字两张口,你动嘴就行了,可以指挥村里识字的先生给你写啊。”
说罢,又有人鼓气勇气问道:
“士绅老爷,不服我们怎么办?”
这一句,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
李郁笑了,环视四周。
朝着身后的李小五低声说道:“打个旗语,让炮台开炮吧。”
“遵命。”
李小五掏出小旗,开始上下翻飞的打起旗语。
2里外的山头,原太湖协驻地的制高点,炮台立即打出了回应的旗号。
李郁拔出佩剑,指着远处的一处树林:
“诸位看好了。”
话音未落,炮台上4门重炮陆续开炮。
炮弹打入树林的效果惊人,树干被打断,齐刷刷的倒下。
秩序出现了一些混乱,军官们立即拔出短棍,劈头盖脸的砸过去。
李郁望着底下,大声说道:
“这样的炮,我有1万门。这样的兵,我有80万。哪个士绅老爷敢不配合,就禀告上来,大兵立即进村给你们撑腰,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
哗,全城沸腾。
这一次,所有人都露出了疯狂的、兴奋的表情。
等他们安静之后,李郁脸色逐渐凶狠:
“可若是谁,报上来的册子数目不对。想私下做人情,帮着隐瞒,那就甭怪我心狠手辣。”
“一个村来两人的,互相监督。一个村只来一人的,邻村的帮着监督。”
“凡是检举有功的,就升官,管两个村。”
“诸位乡亲,不会还惦记着同村人情吧?你们可是被全村人踢出来当兵的,还不好意思撕破脸?你们难道是天生的贱骨头吗?啊?”
诸位读者,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作者会继续保持稳定优质的内容输出,我们的目标是:灭清,扩张,商业殖民,武装干涉全世界!板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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