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2 88岁的老祥瑞,想看到血流成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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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秀山,四方炮台。

得了广州城派来的援兵200人,弹药炮弹粮草300担。

不过,

由于这该死的回南天,食物储存不了2天,就开始发霉腐烂。

阎九一边庆幸,一边咒骂这鬼天气。

“守备,吴军今日发狠了。”

“狠?阎爷平生就不怵狠人。今儿非得好好让北佬领教下我岭南好汉的厉害。”

阎九站在炮台垛口,张开双臂,感受那包含珠江水汽的暖风。

兴致所至,还居高临下尿了一泡。

直到远处,吴军进兵的牛角声响起,

他才扭头嘱咐:

“打开火药桶。”

“嗻。”

不是阎九托大,而是火药提前开启很容易受潮报废。

即使能用,也会威力大减。

清军制作火药工艺太落后,木炭比例太高,特别吸水。

吴军的火药配比更科学,木炭比例远低于清军。

而且,

还有一道颗粒抛光、石墨粉沾敷的工序,防潮性能提高了许多。

第1派遣军未曾披甲,肩扛引火材料开始奔跑。

按照军令,每人需将肩负的一捆扔至林子里就算完成任务。

山顶炮声隆隆。

炮弹落下,死伤都是天意。

为了准备今日这顿烧烤,第5军团的伙食里油水全无,将全部油脂献给大清

四方炮台如临大敌,等待吴军钻出林子出现在开阔地。

可奇怪的是一个鬼影都没有。

阎九探出脑袋,嘀咕着:

“这群扑街早该爬到山顶了啊。二十几丈高的小山包,一口气爬到顶。今天咋回事?”

“九爷,你看。”

阎九望着潮水般又撤下去的吴军,瞳孔缩小。

“谁敢下去探探情况?赏银5两。”

没人吭声。

“20两!”

20两,够逍遥一阵子了。

一个赌鬼自告奋勇顺着绳索垂下炮台。

一炷香时间没到,

他就气急败坏的跑回来,手里还举着一束稻草:

“九爷,他们要纵火烧山。”

阎九抓过稻草嗅了嗅,又搓了搓。额头瞬间瀑布汗

“不好,不好。”

“九爷,烧也烧不了多大区域吧?你看这天潮的,树叶都能攥出水。”

阎九也没主意,只能干等着。

他觉得吴军可能只是想干扰视线。

回南天烧山?

北佬怕是有点异想天开。

他扭头望了一眼南边的广州满城。

心想,这大清的天下还得是绿营兵守护,驻防八旗一帮怂货。

广州城墙上,

总督伊尔杭也盯着这诡异一幕,问道:

“富敏老弟,你说吴贼在搞什么?”

富敏摇摇头:

“我觉得他们今日不会攻城,再有半个时辰太阳就下山了。”

巡抚赵士生欲言又止,他猜到了几分,但是又觉得难度太大。

闷热叠加紧张,

3巨头额头冒汗,汗珠越擦越有。

本府特产的凉茶也压不住心中燥热。

再看周围旗丁,个个脸色凝重、汗如雨下。

富敏是土生土长的广州旗人,他能坐到这个位置,是因为他爹曾官居巡抚,他岳父曾官居广州将军。

所以,

论资排辈,他也应该坐上这个位置。

富敏自诩能力强,在满城8000口矮子里可以称雄。

5尺半的身高,1石半的体重,读过儒家学过兵法,能开弓,能骑马,对银子也不甚打紧。

不像有的同僚见到银子就如苍蝇见了血,赶都赶不走。

他自诩人品高洁,确实也没毛病。

“陛下,准备完毕。”

“过1刻钟开始。”

下完命令,

李郁骑马匆匆离开。

一口气后撤了2里地,害的苗有林心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他低声询问一侍卫:

“老弟,那火箭是不是很危险?”

侍卫笑笑,一声不吭。

总之,

硬木架子上,一颗颗火箭腾空而起,拖着长长的尾焰,颇为壮观。

李郁眯着眼睛看轨迹,总的来说,轨迹和自己预料的不太一致。

果然,

火箭只管发射,其余的要看老天爷的心情。

有1颗突然坠地,最多飞出去1里地。

有1颗直冲云霄,好像搞错了目标。

有1颗开始摇摆,好似醉酒。

最终,

落在越秀山的,不足十分之三。

第二波腾空而起。

这次好多了,明显修正过了。

落在山林里,火焰随之腾起。

苗有林诧异道:

“陛下,这是纵火武器?”

“对。”

负责发射火箭的近卫军团很忙,不断将新火箭弹装上架子,点燃引线。

他们私底下说,就是放大了一百倍的窜天猴。

形状、原理差不多。

攻防双方都在大声议论着眼前这罕见的一幕。

广州驻防八旗:

“伪吴王真的会妖术!”

第5军团参谋:

“东风夜放花千树”

客家民夫:

“飞龙在天!神迹”

骑兵少尉吴老二,眼眶发红:

“真好,像是过年了。”

第1派遣军营官张老三,咧开大嘴,说出了一句很有水平的话:

“我们如今真的很强,强到自己都害怕。”

近卫军团不紧不慢的操作,周围百丈之内空无一人。

太阳逐渐下山。

但并不影响李氏火箭的施放

足足放了15轮,铁皮火箭弹落地后猛烈燃烧,引燃浸透油脂的稻草。

在熊熊火焰的烘烤下,树林里水汽蒸腾。

火和水博弈,势均力敌。

结果就是产生了大量浓烟。

烟越来越大,

大到远远望去,整个越秀山被笼罩在灰白色烟雾中,又透着点点红光。

宛如仙境。

如果不是这场战争,广州百姓一定会高呼:

观音显灵了!

李郁放下了千里镜,指着远处的越秀山:

“四方炮台完了。”

“陛下圣明。”

此时,

四方炮台清军剧烈咳嗽、挣扎。

许多人离开炮台求生

但很快又被浓烟逼了回来。

浓烟里夹杂着硫磺辣椒,气味令人窒息。

炮台守军不断有人死亡。

阎九知道,

越秀山完了!

广州完了!

大清也完了!

当务之急是保命!是逃跑!

回广州,被自己人咔嚓。被吴军抓住,也是咔嚓。

当初修建炮台,防止被围困,士兵没水喝,特意修了一口水窖。

原理类似西北干旱区域收集雨水的那种地下水窖。

虽然说,

南方水窖,水质很糟糕。

但关键时刻,有变质水喝也比渴死好。

阎九摸到水窖位置,掀开盖门,人往里面一跳。

顿觉水质腥臭,

闷气2下,赶紧扒住水窖边缘,爬上来离开

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跑,避开沿途红光处。

呼吸道烟熏火燎,脑袋一阵阵眩晕。

靴子好像被烫穿了,脚底板在流血。

区区百丈的下山路,阎王爷如影随形。

阎九奇迹般的跑到了山下,浸湿的衣服已经被烤的半干。

广州城灯火通明,没人敢出城营救。

吴军也撤走了,偶有巡逻队在战场边缘出现。

黑夜,

不适合作战。

炙热滚烫的越秀山更不适合人类涉足。

阎九仗着熟悉地理,绕着广州城走了一大圈,终于听见了水声。

他跌跌撞撞的跳下去大口喝水,感受江水的凉意,灼热的伤口顿觉清凉许多。

广州,一夜无眠。

八旗兵丁不时抬头望着北边的越秀山,怀疑隐约的红光雾气里有妖怪。

人人绝望,甚至吃不下晚饭。

“恩禄,你说朝廷会有援兵吗?”

“会有吧。”

“什么时候能到?”

恩禄摇摇头,抱紧了手里的那杆重型火绳枪,靠着城砖。

问话的同伴叫寿全。

人在恐惧的时候,有人会沉默,有人会话痨。

显然,寿全是后者。

絮絮叨叨的回忆他的家族史:

“老祖宗是当初跟着李率泰李总督南下,定居广州,算下来得有130年了吧,足足6代人。”

恩禄沉默,嗯了一声。

寿全继续絮叨:

“我爷爷的爷爷名字叫鄂费,满语意思是打野鸡的脚套。我爷爷的爹叫萨马拉,就是大木碗。我爷爷叫阿卜萨,意思是桦木桶。我六世祖才搞笑,叫萨克达,满语意思是母野猪。你说他们取名咋这么逗呢?指着一片老林子取了5代人的名字,哈哈哈哈。”

恩禄还是沉默,嗯了一声。

“你瞧现在,我们俩的名字多优雅,多好的日子,可是,可是”

一员参领走过,低声喝道:

“恩禄,寿全,你们俩混小子听好了。江宁、乍浦、杭州3座满城人都死光了。我们如果守不住,广州满城内哪怕是一条黄狗,也会被他们剐了做清汤火锅。”

“总之,投降也是死,不投降也是死。”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够本,杀三个就踏马的血赚,听明白了吗?”

寿全泪流满面。

恩禄腾的站起身,瞪着血红的眼睛朝着自家参领大人吼道:

“老子听明白了,不就是一死吗?”

参领沉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点没有因为被普通旗丁冒犯而发怒。

这一夜,

广州满城无人入睡,默默的擦拭刀枪,熟悉火器。

许多人家把祖宗牌位塞进棉甲,准备以这种方式血祭祖先。

满城之内,

零星的枪声不断响起

这是平日里疏于军事训练的旗丁们在熟悉手中冰冷的武器,互相教授。

尤其是老弱妇孺,

一家人聚拢在油灯下,神经质般的重复装填。

所有人都在希冀,

熟悉武器,人枪合一。

只不过平日里能熟练推麻将、轻松握笔杆的手这会显得有些笨拙。

寿全对着城外砰的打出一枪,然后蹲在垛口后笨拙装填。

他手里这杆仿赞巴拉克火绳枪,质量过关,威力很大。

絮絮叨叨:

“恩禄,打枪不容易哎,我肩膀被撞的好疼。”

恩禄难得的开口回复了一句:

“你少装点药,明天吴贼攻城,你再装全药。”

“哎”

没一会,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费劲吧啦的上来了。

“苏纳爷爷,你怎么来了?”

苏纳,在满语里的意思是,牵狗的绳子。

不过,

苏纳是全城最高寿的老头,据说已经88岁了。

“孩子们,明天城外的汉人肯定全力攻城。咱们狠狠的打,让汉军的尸体铺遍城下。”

苏纳的眼睛闪烁着狠劲,说话时,

拿拐杖猛怼城墙砖:

“我满人天生就是战士。孩子们,明儿打一仗,你们曾祖高祖的血性就都回来了。”

“嗻。”

众年轻人单膝跪地表达尊敬。

88岁,真是罕见的高寿啊。

如果不是这场战争,苏纳老头很可能要到京城参加“千叟宴”的。

前几年,乾隆爷想模仿圣祖爷想搞“千叟宴”的风声早就传遍了天下各满城。

广州都统衙门为了推出苏纳这个祥瑞,

给他每月拨白米1石,猪肉50斤。

早在5年前,

富敏就开始偷偷的篡改当事人的记忆,妄图把苏纳的岁数往上涨涨,直接跃进到99.

当事人也很配合,

本着循序渐进的原则。活一年,就跳跃3年,为广州满城争光。

如今,

已经成功涨到88岁了,俨然是活着的祥瑞。

乾隆爷见了肯定龙颜大悦,必须赏赐苏纳,还要赏赐广州八旗衙门。

都成了泡影。

老祥瑞很有自知之明,“千叟宴”肯定办不成了,“万鬼夜行”倒是有可能。

激励满城这帮生瓜蛋子打出一场顽强的守城防御战,让城外汉军血流成河,就是老家伙最大的心愿。

因为活的够久,

所以他对人性不抱一丝希望,战争,就是征服和杀戮。

当初,

八旗入关,野战杀人盈野,攻城杀人盈城。

次次如此,从无例外。

李率泰总督攻陷广州,杀明军以及城中百姓十万,尸体多到堵塞珠江航道。

上百条鲨鱼在伶仃洋游弋,渔民舢板数年不敢出海。

城外的野狗个个体型如狼,眼珠血红。

有些事,

就是轮回。

一百多年前,八旗疯狂杀戮,如今,汉兵进了满城就不会报复吗?注定是血流成河。

苏纳老头打过仗。

不断提点众人,明日该怎么办。

“恩禄,你这个铁盔不行,前面快锈穿了,下去找个铁匠赶紧垫块厚铁片。”

“寿全,你人太瘦。射击的时候,左手别端着,就架在垛口打。肩膀这儿垫厚点,下去寻点棉絮塞里边。

“你们打枪的时候,千万别傻乎乎的伸着脑袋瞄准。一定要快,快瞄快打快撤。不然脑袋被人轰烂了。”

“还有,你们怎么都不用弓箭?”

一胖旗丁尴尬道:

“苏纳爷,我不会瞄。”

一瘦旗丁手一摊:

“我,我拉不开。”:qishu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