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4 儒生的“阴谋”,和李郁的“阳谋”(1 / 1)

454儒生的“阴谋”,和李郁的“阳谋”454儒生的“阴谋”,和李郁的“阳谋”:qishuta

广州指挥部,

1名侍卫匆匆进来,低声说道:

“陛下,鹤山县丰塘村客家首领曾怀古,纠集1000多人跑了。”

李郁诧异,

问道:

“跑了,是什么意思?”

侍卫递上军报。

李郁看完,大为恼火。

原来,

第5军团军法官薛辰,奉命追查当日客勇一部擅自前出挑衅,乃是自发行为还是背后有人唆使。

最终,

查到了曾怀古

这家伙应该是听到了风声,纠集当日矿徒数百人以及部分不满吴廷的青壮跑进了山区。

逃跑之前,

他还打伤了闻讯赶来劝阻的其余2位首领,痛骂他们认不清这世道,错把捞佬当大佬。

根据斥候进山追踪判断,这伙子人很可能要去广西梧州府。

“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李郁只要大局。

少数人不满,自己主动跑掉反而是好事,减少了日后的麻烦。

派兵追杀只会伤了其余人的心

不至于。

李郁一个人安静的在书房内,

看呈送上来的2张简报

秘书处先阅读所有公文军报,尽可能的将内容压缩、简练,再按照重要程度排序。

例如,

广东已批准民间开设铁厂348家,铁矿为主的各类矿173家。

他并不诧异,

这些数字不是一下子冒出来的,实际上早就存在。

只不过是,

将原先的私矿变成现在的合法公开开采罢了。

广东的各类矿产尚属丰富,金属矿有铁、铜、铅、银、金、锡,建筑类矿产有高岭土、石灰石、灰岩、花岗岩、石英砂。

东南邻海,出海桥头堡。

再加上民间浓厚的重商主义。

故而,

李郁对广东寄予厚望,准备将这里打造成吴国这架战车的第二处引擎。

为此,

他批示:

“令萍乡煤矿以正常市场价向粤西铁厂提供优质焦煤。”

“令军工署派员在佛山新建一座火炮工厂,从民间购买优质粤铁。”

“令第5军团部分兵力进驻罗定州,任务有二。一,协助造船署进山寻找铁力木。二,封堵肇庆府清军退路,先劝降后用兵。”

写完这些,

他又拿出一张纸条,沉吟片刻,写下两个字:

粮食!

这一波春粮收获很重要,亟需大批粮食调入广东稳定粮价。

粮价降,民心就涨。

老广,绝大部分是日子人。

老广的一大明显特征不热衷于正治,更在意实惠。

李郁坐镇广州,一份份旨意飞向已占领的各州县。

新上任的文官们自然不敢怠慢,全力执行。

凡是占领区之县城,军队前脚进城,文官后脚就进驻挂起牌子。

但是,

各府衙以及更高的省里衙署8成空缺,虚位以待。

表现卓异者就有机会快人一步,进入府里乃至省里。

像这种“坑多萝卜少”的情况,几百年才得一遇,属于开国初期特有现象。

凡是在早期追随帝国战车的人,只需稍有能力,再适度展现忠心,仕途都能青云直上。

甭提什么资历、门槛、经验、出身。

新朝选官的规章还没诞生呢,御史言官更没个鬼影。

待帝国进入稳定期后就不一样了。

所有的坑里都蹲着萝卜

稳定期再往后,就是倦怠期。

萝卜泛滥、萝卜开会、萝卜荟萃。

即使你是科举三甲,煌煌正途,想谋求一个实职知县都殊为不易。

更别提,知县往上走了。

每前进一步都好比五关斩六将。

要满足无数条硬性要求,还得有贵人赏识提携。7成的知县最终还是以知县身份致仕。

如今,

主动投奔吴廷的南方读书人越来越多。

他们看着那些科举的失意者们,摇身一变成了“百里侯”,威风八面,前途无量。

嫉妒的抓心挠肝,两眼血红。

许多人也想通了——“搁置争议,共同进步”。

先不谈儒学,也不谈孔孟。

陛下考什么,我就学什么,只求尽快上车,快快做官。

打不过,就先加入嘛。

借用一下几百年后的网络体,翻译过来的意思是这样:

“如果你觉得吴国不好,那你不应该嫌弃他、抱怨他。而是应该主动加入他、建设他。”

我儒灵活,尤擅自我说服。

这些人自我安慰:

待以后,

众正盈朝,正气冲云霄

就可以慢慢劝谏圣天子,改一改“商贾脾气”,稍微尊重一下大家的“儒学”信卯。

不管怎么说,

大吴远胜大清嘛。

当然,

成年人都知道,

有的事能做,不能说。

所以,

大家嘴上先不要讲,待将来时机成熟,狠狠摁着陛下的龙头喝孔圣的洗脚水。

狂妄吗?

一点都不狂妄。

当初大元入关、大清入关,

骑马的酋长们哪个不是浑身腥膻,凶神恶煞,远观不似人主,近观个个山猪。

重压之下,

孔府不慌不忙、谈笑风生

先跪!后站!

率领天下士子成功占据朝堂。

最终,

成功同化了大元、大清,将酋长的子子孙孙们教育的服服帖帖。

百年不到,

八旗子弟哪个不是读儒经、听汉曲、吃汉菜、写汉字,全盘汉化。

大元就别提了,50年不到就放弃了挣扎。

谁赢了?

还是咱们赢了。

来一个,赢一个。

来一双,赢一双。

甭管你是骑马的坐船的,扎小辫的留长辫的系马尾的,兹要入了关最终都得输。

尝到了甜头的人,自己就主动低头喝孔圣的洗脚水了。

你要是不让他们喝,他们能砍死你。

假如,

现在是李自成坐了龙椅,大老粗占据朝廷,新朝的血脉里就缺文气。

说服有点难。

需要几代人。

陛下是江南人士,吴廷重臣也是江南底色。

这就很妙了

大家在语言和价值观方面毫无阻碍。

前有朱熹,后有钱谦益。

金圣叹最多算块边角料,做不了好家具。

儒学,

在江南发展了1000多年,浸透在百姓的骨子里,根深蒂固。

江南有文气!

至多30年,

吴廷就得回归正道。

保不齐,比大清输的更彻底。

值得注意的是,

投奔吴廷的这帮读书人绝大多数尚未有资格迈过儒家大院的门槛,或者虽然迈入了门槛,但只配站在院子里。

他们很眼馋,闻到屋里的肉香,但吃不到。

在屋里吃肉喝酒的,是文官士绅。

这两个群体之间很微妙。

前者想进屋,上桌吃肉,但挤不进去。

所以愤然离开儒家大院。

去隔壁的吴家大院贺喜,趁着人少想混个上桌吃肉的资格。

想必,

主家也会给个面子,大家互相成全。

不过,

这帮来吴家大院贺喜的读书人,

目前最腹诽的是——吴廷的考试制度一直没有完善。

考试时间、地点,录取人数,都未曾有个准确的章程,让大家的脖子都伸成长颈鹿了。

胡雪余曾经提醒过陛下

但是李郁借口忙于征战,刻意忽略了此事。

兹事体大,一定要慎重。

他可不想打完了天下,回头一看。

麾下文臣换汤不换药,头上的辫子剪了,心里的辫子依旧油光水滑。

读书≠儒学。

这是个障眼法。

小民百姓,以为儒学是一套知识体系。

士子们,宣称儒学是一套价值观体系。

实际上,

儒学却是一套分.配体系。

汉人士绅支持大清,是因为大清支持儒学。

清统区的汉人士绅不支持李郁,是因为李郁要收缴他们手里的餐刀。

说来说去,

最终还是利益之争。

当读史困惑时,最简单的辅助阅读方法就是——从钱出发!

用“钱”去比划史书里的每个人、每件事。

可小小顿悟。

“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隔壁突然传来颇具特色的优伶嗓音,又很贴合当前自己的心境。

李郁一愣,

将征询的眼神投向正在院落里站岗的侍卫。

侍卫连忙低声道:

“是陛下亲征四邑时,新广州商会送来的梨园戏班。”

“嗯。”

李郁扭头进了书房,快速手书一封,递给侍卫:

“将此信交给商会会长。”

“是。”

攻下广州,

吴军刻意将城内原先的官绅阶层一扫空。

故而所谓的新商会,实际上是追随大军脚步进驻广州城的江浙富商成立的组织。

鸠占鹊巢

吴军前脚打地盘,江浙商帮后脚就跟进。

先收购吴军抄没的店铺、仓库,后销售江南工厂出产的各种工业品。

双方合作愉快。

如今,江浙商帮对吴廷的支持堪称狂热。

许多人私下都说,

如果现在,陛下想筹1000万两军饷,江浙商帮毫不犹豫凑出1200万两送到国库。

这些年的合作,

双方已经成为了默契的利益共同体。

不过,

极少有人意识到,陛下其实在有意无意的拆分江南士绅集团。

原先,

文官、士绅、商贾这3个身份是重叠的。

一人戴3层面具。

戴在最外层、用于见人的是士绅面具。

所以,称为“江南士绅集团”比较直观。

对此,

李郁心里明镜一般,

但表面装糊涂,对着最外层的士绅面具火力全开,告诉大家,我与士绅不共戴天。

一刀戳脸,士绅面具破了。

至于后面是谁的脸在流血?

和寡人无关。

反正,寡人只戳士绅的脸

寡人不知道这张脸后面还有其他的脸。

慢慢的,

这个集团出现了微妙变化。

士绅群体逐渐消失。

剩下的文官、商贾2个群体也开始分流,渐行渐远。

文官就是文官,商贾就是商贾,成为2个截然不同的群体。

大家都得以真脸见人。

表面上,

似乎也没什么影响。

可实际上,

江南集团已被分化,而且不可能再合流。

那帮想着打不过就加入的读书人,早晚有一天会错愕的发现——江南文官集团和江南工商集团是是格格不入的。

江南文官集团,可能会支持名教回归。

而江南工商集团,他们会拼了命的站在陛下身边,阻止儒学再回正统!

李郁刻意培养出来的这个群体已经尝到了甜头,尝到了自由,尝到了血腥。

他们不可能再和文官老乡们站在一起了。

人,总是无法脱离立场的。

以上,

都是李郁的深度谋划,对于帝国未来的布局。

坦率的讲,

江南士绅、辽东武将、南方宗族、粤闽海商、西南土司、西北义军等等,任何一个崛起的集团都不是善良之辈。

这和地域、职业、出身无关。

任何一个集团崛起后,都会疯狂的汲取帝国宿主的营养。直到弄死所有潜在对手,独霸宿主!

从小民的角度,

都该杀千刀。

从帝王的角度,都是历史的失败经验罢了。

不宜赘叙。

广州商会成员36人,齐聚一堂。

传阅陛下的亲笔信后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基本有数。

会长贝田田,

乃是湖州府富商之子,家中经营着庞大的棉纺、丝织产业。

他咳嗽2声,

轻声说道:

“诸位,陛下指示广州商会只做大宗批发,不宜涉足零售。零售,应交给本地的小商人。”

“陛下圣明。生意嘛,多少给别人挣点,吃独食不好的。”

“我建议各家将现已吃下的店铺租赁出去,条件是专营我们的工业品。”

“好了,大家举手表决吧?”

不出意外,全部通过。

不过,

其中有人笑道:

“广州经此一战,有实力的商人都被一扫空,剩下来的有资金实力吗?”

旁边立马有人笑道:

“怕什么,周边的商人闻到味道,会来填补空白的。”

屋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贝田田又补充道:

“秉承陛下旨意,我等控制原料开设工厂,已占上游,不宜再涉足下游。当建立起一套分级经销商制度,以广州为试点。”

“大家都是自己人,说话就不必遮遮掩掩,议议吧?”

一江宁府棉布商人说道:

“省——府——县3级经销商制度,我没意见。我们吃肉,他们啃骨头。”

“只要市场规模做起来,我们的利润总量就能上去。”

“不过行业内最好先通个气。不要咱们在前面垦荒,荒地刚垦成熟田,其他人来拆台。”

贝田田点头:

“我会写信请父亲出面邀请同行大厂的几位叔伯吃顿饭,打个招呼。”

如今,

江南商人内部气氛高度融洽。

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大片大片的蓝海等着扑腾。

没必要抢别人的生意,留下恶名。

又有1人谨慎提醒道:

“诸位也别忘了,一直以来,广东本地的桑蚕纺织、铁器、瓷器行业颇具规模。”

贝田田坏笑道:

“老规矩,按照对手的成本价倾销。告诉所有零售商,差价我们补贴。”

“一个月不行就两个月。两个月不行,就三个月。”

“要让广东人都能买到便宜货,沐浴吾皇恩德。”

有谨慎之人问道:

“如此,会不会有违陛下的旨意?”

贝田田斟酌了一下,说道:

“我们的目的是整合,不是破坏。”

“农夫可以把滞销的原料卖给我们,手工业者可以到我们的工厂打工,小作坊掌柜可以求我们收购嘛。”

“我们明明可以抢的!但是呢,我们忍住了,选择了文明的商业手段。”

“堂堂正正的商业竞争,他们输了也怨不得谁。”

在场众人皆肃然点头,

贝公子说的是大实话,以如今商会的人脉,确实可以明抢的。

冷知识:

在日用工业品方面,小农经济实际碾压初代工业经济。

以清朝土布举例,一直到19世纪中期都具备价格优势。

撒克逊工厂机器出产的洋布即使不算海运成本,出厂售价也高于土布。原因是,大清低廉到几乎可以忽略的人力成本。

一鸦后,撒克逊人打开了大清国门,结果尴尬的发现他们引以为豪的工业品在大清根本卖不出去,价格全线高于大清本土的手工业产品。

伦敦的工厂主们气急败坏,

无论怎么升级机器,压榨童工,延长工时,都达不到大清的成本。

学识渊博的经济学家们怀疑大清私藏了世界上最先进的管理经验,沙龙开了一场又一场,依旧雾里看花。

一些人亲自实地考察后,学到了一个理念:无为而治。

大清什么都没做,就躺平。

这让本来就崇尚原始主义的一小撮欧洲佬,又集体嗨了一阵。

社会学家们哀嚎:

紫禁城输了,实则赢了。

伦敦赢了,实则输了。

这一现象,直到太平天国之后才被逆转。

处处设卡的湘军团练厘金局,全线抬高了商业流通的成本,彻底破坏了小农经济。

之后,

大清朝小农经济系统崩溃,被廉价的舶来工业品彻底占据市场。

从这一点上讲,洪秀全确实是为上帝的子民们做出了贡献。:qishu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