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蒙武在文擂居中清除了几个他国的细作之后,文擂居中便一直有军士进行守卫,众文士的嘴也都严了很多,大多只讨论学问,很少议论国事了。
这一次嬴政虽然穿的依然是便装,但因为是同吕不韦一同前往,所以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掩饰身份。
而从时机上,也到了嬴政公然出现在文擂居中的时候。
吕不韦的两个随从,提前驱马赶至了文擂居,通知司马杰出来接驾,并安排好文擂居中的军士长维持好秩序。
嬴政与吕不韦到达文擂居时,司马杰已经在大门口等候了,后面还跟着几十个文士。不用问,这些文士都是司马杰挑选出来编写的。
司马杰施礼参拜道:“微臣恭迎王上,吕相邦,李廷尉。”
后面的一众文士也都齐齐参拜见礼。
嬴政扬手道:“免礼吧,寡人久未至此,今日特与吕相邦前来探视一番。”
司马杰起身,让开身位,做了个请的动作:“王上,吕相邦,里面请。”
嬴政几人下了马,吕不韦的两个侍卫牵过马,众文士分列两侧,嬴政与吕不韦率先进了文擂居的大门。
自从开办以后,吕不韦基本没怎么来过文擂居,因为这里是嬴政提出开办的,嬴政不邀请他来,他还真就不好直接来这里随便查探。何况他府上还有不少的学士客卿经常出入文擂居,为了避嫌,就更不能无故来这里了。
但不来不代表不关注,吕不韦几乎每天都从来文擂居的学士口中打听文擂居的动向与情况,司马杰奉嬴政之命编著的事,吕不韦也是早已知晓。
嬴政也一直在找机会约吕不韦前来文擂居,可直到今日才找到时机。
司马杰带着嬴政和吕不韦来到了内院的一处屋舍中。
这地方嬴政来过,是司马杰处理公事的地方,但重新修缮、布置了一番后,有了一些王家属地的感觉。
嬴政坐到了上座,吕不韦坐在嬴政身侧,大致扫视了一番屋内的陈设,眼神有些别样的意味。
司马杰并未落座,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
嬴政看向吕不韦,率先说道:“仲父对这文擂居,可还满意?”
“非常好。”吕不韦目光回到嬴政身上,“能在短短两三个月之内,就将文擂居打理的井井有条,说明王上慧眼独具,当初选对了人。”
说罢,吕不韦又看向司马杰,眼神中带着些赞许。
嬴政也看向司马杰说道:“司马杰,难得吕相邦光临文擂居,你就将文擂居的情况,向吕相邦简单地陈述一下吧。”
“是,王上。”司马杰拱手说道,然后看向吕不韦,目光诚然。
吕不韦面带微笑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司马杰又向吕不韦拱手一礼说道:“虽然文擂居不像其他府邸一样,为门客提供食宿或是薪俸,但这反而打破了原本固有的限制,使得文士们不再受各府邸的约束,得以与其他府邸的学士进行交流,所以每日来自各府,甚至各国的文士真的络绎不绝。在众学士交流的过程中,精彩的言论,高深的见解真是层出不穷,有很多对大秦乃至天下,都是及有用处的,下官本人也是受益匪浅。”
“你说的这些有用的东西,可记述下来了?”嬴政问道。
司马杰点点头,然后侧身抬手轻轻地指向一侧墙边的木架。木架分了好几层,上面放满了竹简,基本将墙面挡住了,看不见墙体。
“王上请看,这些便是下官筛选了三遍,优中选优的文士们的高见,其中大多以治国治政为主,还有一些各家学派的经典论述。”司马杰说道。
嬴政笑了笑:“好,好,这段时间,你总算没白忙,辛苦了。”
“为王上尽力,是下官份内之事。”司马杰说道。
吕不韦走到木架前,翻动起那些竹简。打开一个大体看了看,便放回去,再打开一个看,还不时地点点头。
“这里来来往往的宾客,大约多少人。”吕不韦一边翻动竹简,一边问道。
“回相邦,凡是来过文擂居的,基本都会登录在册,而统计的人数,目前已经超过两万人,经常光顾的,每天基本维持在两千左右。”
“两万人?”吕不韦咧了咧嘴,显然没想到,来过文擂居的文士居然达到了这个数字,他吕府中,供吃供住,还发着薪俸,也刚刚不到三千人。
“是的,但其中一部分是各国来的游客,留在秦国的,不是很多。”司马杰说道。
“来自吕府的文士们,他们表现的怎么样?”吕不韦问道,显然吕府门客的水平,代表了他的颜面。
司马杰浅笑了一下,诚然说道:“来自吕府的门客,无论是学问,还是见识,都算得上是上乘的,很多其他府里的文士,就是为了与吕府门客论道,才经常的来到文擂居。”
司马杰并没有拍马屁的意思,事实确实如此。
吕不韦听完,会心一笑,心情大悦,也不再问什么了,继续翻动着竹简,显然,吕不韦对这些高谈阔论的记录极感兴趣。
嬴政也走到了书架的前面,轻声问道:“司马杰,你是说,这么多书卷,还仅是筛选了三遍,择优收集的?那么筛选之前,岂不是那些书简会堆满这间屋子。”
司马杰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嬴政身边,说道:“王上,却是如此。最初,下臣动员了不少的文士,让他们将其所见所闻所感都记录下来,毕竟,这个过程也是这些文士学以致用的过程,所以文士们都乐得此行。白天记录其所闻,夜晚则进行筛选,并且将自己的见解一并记录起来。时间一长,又陆续地有人加入进来,所以日积月累之间,这书简的数量便越来越多了。”
“门外的那些文士,便是记录这些书简的人么?”嬴政问道。
“回王上,不全是,不过这些人是核心。”司马杰说完,看了一眼吕不韦。
司马杰自己的团队,算是形成了,而迎接嬴政与吕不韦的那些人,明显是司马杰又精选出来编辑的,但没经嬴政同意,司马杰显然不便将此事当着吕不韦的面说出来。
嬴政当然知晓司马杰的意思,转身对吕不韦说道:“仲父,寡人命司马杰整理这些天下学士的高见,也是另有用意的。”
吕不韦终于放下手中的竹简,转过身说道:“老臣方才翻动这些竹简,发现这些记录中的见解确实不一般,不知王上还有何用意?”
嬴政微微一笑:“上次寡人在仲父的府中看到吕府中的门客都在忙着编撰,于是有感而发,便也想借助文擂居的众人之力,编撰一本史书,一来详述历代秦主之生平功绩,再则也是收集一些上古的故事与传说,以及大周当时封王封侯的过程,以便做到知己知彼,用以备战。”
嬴政将编撰的用意说的合情合理,并不显得多此一举,而其真正的目的当然不便于说给吕不韦听,所以必须要找个合理的借口。
吕不韦嘴角上扬,微笑着拱手说道:“王上既然心存天下,待将来一统之时,对列祖列宗歌功颂德,则是必行之事。至于想要借助历史而深入了解列国,虽然可取,但也需要小心从事,不要使列国起疑才是。”
“仲父说的极是。”嬴政说道,“所以寡人才命司马杰在暗中进行操作,就连仲父不也是今日才得知么。”
嬴政这样一说,就连为何要瞒着吕不韦行事,也说的顺理成章了。
吕不韦还是面带微笑,说道:“王上心思如此缜密,老城甚感欣慰,还不知此事进展的如何?”
“此事的进程,寡人也并未经常过问,还要问问司马杰。”说完,嬴政看向司马杰,眼神中传递的信息,便是对吕不韦如实禀告便可。
司马杰微微颔首,拱手说道:“回禀王上、吕相邦,下官精选了一些文士,都是可靠之人,专门负责史书的编撰,目前还处于搜集史料的阶段,由于是秘密进行,所以进展并不是很快。”
吕不韦听罢,眼珠转了一转,对嬴政说道:“既然老臣并未听闻此事,想必这些文士之中,并未有吕府之人吧。”
嬴政笑了笑说道:“寡人知道仲父府中之人都在忙于的汇总,不便打扰,所以特命司马杰不要麻烦吕府中人。”
嬴政的表现及其自然,没有半点防着吕不韦的意思。
吕不韦抬了抬手说道:“王上可是过虑了,的编撰已经接近尾声,已经用不到那么多人了,若是王上不嫌弃,老臣即刻抽派一些门客过来,帮助王上编撰史书。”
“那便有劳仲父了。”嬴政欣然接受。
显然,这时候拒绝吕不韦是不合适的,但这些吕府门客参与之后怎么用,却是他说了算的。
“王上跟老臣还客气什么。”吕不韦说道,“对了,还不知道王上为这部史书取了什么名字。”
嬴政诚然说道:“寡人命司马杰来运行此事,所以便暂且取了个名字叫做,待大成之后,改为何名,便到时再议吧。”
“哦?司马通史……”吕不韦略显惊讶,他没有想到嬴政会以司马杰的姓氏来命名,而这样的命名方式,明显的是在效仿他的。
司马杰年纪小,官职又不高,能让嬴政做此决定,必然是嬴政及其信任之人。
“司马杰。”吕不韦看向司马杰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老夫有一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司马杰拱手说道:“吕相邦请问,司马杰知无不言。”
吕不韦点了点头,问道:“前些年,大秦朝中,一手将白起将军提拔起来的司马错前辈,是你的什么人?”
“这……”司马杰面露惊色,万没想到吕不韦问出这样的问题。
司马错何许人也,白起的恩师,效命过大秦的三代国君,与当时的张仪见解相左,提出应先灭巴蜀的建议,而秦惠文王采取了司马错的建议。 后来司马错带兵灭了巴蜀,这才有了大秦如今的版图。功成身退后,其子司马靳因白起之事受到牵连,而除了司马靳,司马一家早就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吕不韦之所以这样问,则是之前嬴政任命司马杰之时,他便暗中做了调查。
嬴政疑惑地看了看吕不韦,又看了看司马杰,但见司马杰的表情,绝不是与司马错没有任何关系的反应。
三个人沉默了一下,嬴政率先开口:“这里没有外人,你便如实回答吕相邦的问题,寡人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司马杰稳住了呼吸,又看了看嬴政坚定的眼神,诚然说道:“先祖之名,不可直呼,其为吾之曾祖,隐退之后,便命吾等后辈四处行善,以报王恩,只可惜吾并未见过曾祖之面,所知道的,也都是父亲所述。”
虽然隐约已经有所猜测,但嬴政还是被惊得张大了嘴巴。
司马鸿父子,果然是名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