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将木箱打开,只见木箱里塞着许多的棉花,显然是为了起到防震的作用。各式各样的白色器具横躺在箱中,晶莹剔透,闪闪发亮,观其表面,却要比金器圆润,比银器还要夺目。
吕不韦盯着瓷器问道:“这……这是何物?”
李斯拿起了一个茶壶,递给吕不韦,说道:“吕相邦,这当然是一个茶壶。”
吕不韦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瓷壶,却感觉入手一片润滑,更是一片清凉。
嬴政也伸手拿过了一个汤勺,仔细观看。
“此乃由陶器添加了一些工匠们偶得的一种釉质,制作而成,因时日尚短,所以各项工艺均未成熟,并未雕琢和染色,不过也颇为赏心悦目了。”李斯解释道。
嬴政虽然见过这种瓷器,却并未见过如此之多的样式,不禁放下汤勺,拿起了一个酒杯,又端详起来。
吕不韦却仍在仔细观察瓷壶,见其壶身微泛青光,接口处平滑工整,重量也不似金银铜铁一般沉重,手感极好,且极具观赏性,不由得赞了声好!
李斯接着说道:“既然吕相邦觉得好,想必诸国的王公贵族也会颇为赞叹,而这样的技巧,却唯独大秦独有,难道这样的国礼,不甚贵重么?”
嬴政笑着说道:“这便是以铜铁的价值所制作,而金银却难能买到。”
吕不韦这才收回了视线,说道:“美玉虽美,却不实用,这瓷器却将陶器的品质提升了一大截,想必那些王公贵族必会争先获得,却不知此物的产量如何。”
李斯笑着对吕不韦说道:“即便是产量足够,也不宜多送,常言物以稀为贵,叫那王公贵族抢破了头脑才好。”
“哈哈哈……”吕不韦笑道,“此言不错。”
“既然如此,明日便叫景凡多带些制好的瓷器进宫,本来寡人是想在大婚之时使用,这下更有用处啦。”嬴政高兴地说道。
“若是这样的话,王上莫不如将这一套瓷器送与吕相邦。”李斯见吕不韦十分喜爱这些瓷器,提醒嬴政道。
嬴政也早看出了吕不韦的心思,随即说道:“这是自然,虽说这瓷器日后多的是,但这第一套物件的意义却是非凡,不如就送了仲父吧。”
吕不韦喜出望外,但也假意推却。
嬴政坚持要送,吕不韦也就不再推脱,谢了王恩便收了。
嬴政和李斯都看得出,吕不韦是故作镇定,实际心中早乐开了花。
三个人又核算了一下所需瓷器的数量,然后又由李斯执笔,整理出了列国国礼的详单。
吕不韦于是又整理了一份出使列国的使臣名单,请嬴政参详。嬴政哪会有什么异议,当即定下了这些人选。
吕不韦心中又是一阵暗喜,却不知道自己的嫡系下属已然暴露无疑。
一切整理就绪,吕不韦请辞后,提着装有瓷器的木箱回了相府。
嬴政笑着对李斯说道:“先生,这步棋咱们走的可是妙了。”
“如此一来,一举多得,实是王上的幸事。”李斯拱手回应道。
“只不过,寡人之前见过景凡他们所造的瓷器,并非如此精美啊?”嬴政对于瓷器的事确实颇感意外。
李斯笑了笑,说道:“王上之前见到的,是各种类型的涂料与陶碗相互融合的样子,而涂料的成分一旦固定使用,瓷釉的制作便不是难事,制陶的模具也都是现成的,这些瓷器制作的也就不费什么事了。”
嬴政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依先生看来,这涂料可算是复制出了?”
“真正的涂料,也不算是一模一样的复制出了,景凡所制出的瓷釉,不过是将少了几种成份的涂料结合陶器烧制成了瓷器而已。”李斯略微摇了摇头,说道。
“是这样。”嬴政并不显得怎么急迫,“那就不必着急了,先办了寡人的婚事,再说其它吧。”
李斯对于嬴政的态度倒是有些意外,眼看着达到复制物品的要求的话,就可以再进入武王陵的下一层,也会跟着凑齐了,嬴政反而放稳了心态,不那样焦急了。
但李斯却没有多问,见天色已然不早,请辞去了景窑。
嬴政跟着李斯走到了书房门口,将赵高叫了过来。
“寡人命你准备的,你都准备好了么?”嬴政问向赵高。
“回王上,都准备好了。”赵高拱手说道。
“好,去将胡羽公主迎来吧,然后安排几个婢女服侍。”嬴政低声说道,“之后,你去一趟景窑,嗯…最好每天都了解好那里的详细进展,方才李斯拿出的瓷器,着实叫寡人吃了一惊。”
这时李斯已经走远,赵高见四下无人,也是低声说道:“回王上,那一木箱的瓷器,便是奴臣在晌午之前取回来的。”
“哦?”嬴政倒是颇感意外。
“那时王上正在与吕相邦整理书信,奴臣不敢打扰,便拿给李斯大人看了一下,谁知李大人却拿了过来,送与了吕相邦。”赵高语气忿忿,似乎心有不甘。
“哈哈哈…”嬴政笑道,“原来如此,安心吧,别人不会抢了你的功劳,至于送给吕相邦,也自有其用意。”
赵高怔了一下,显然没明白嬴政的意思。
虽然周围没人,只他们两个,但嬴政还是向赵高凑了凑,低声说道:“这瓷器虽然刚研究出来,数量稀罕,但有景凡这帮子工匠,原料又不罕见,以后想必想要多少便可做多少,而吕相邦又明显的及其喜爱,倘若寡人不送,他也会想着法的得到。而寡人不仅送他这一箱,还要多多送他,然后再调查他都送给了谁。”
赵高恍然大悟,说道:“王上是说,顺藤摸瓜,引出吕相邦的党羽?”
“不仅是朝中的。”嬴政拿出了吕不韦写给他的使臣名单和列国的众臣名单,说道,“想法子盯紧了这些人,包括列国的,必要的时候,暗中去找蒙武将军协助。”
“奴臣遵王命。”赵高收起了写有名单的竹简,退步出门。
不多时,赵高将胡羽公主送到了书房门口,随即转身退了出去。
胡羽公主俏丽地现在门口,羞怯怯地摆弄着头发。
嬴政迎了过来,笑着说道:“你这样羞答答的,倒叫寡人不习惯了。”
听嬴政这样一说,屋子也只有他们两个,胡羽公主随即放松了下来,嗔道:“王上整天就围着南苏姐姐转,哪里还想得起人家。”
嬴政知她心有妒意,于是假装沉声道:“依你说来,寡人到真成了好色之徒,整天围着女人转了。”
胡羽还以为嬴政真生气了,连忙解释道:“胡羽并非此意,王上切莫动气。”
嬴政没有忍住,笑出了声,拉着胡羽公主的手,坐了下来。
“寡人没有那么小气,哪有那么容易生气。”嬴政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
胡羽见嬴政没有生气,便笑着说道:“王上,胡羽也没有那么小气,更没有想要跟南苏姐姐争些什么。”
“这才像你。”嬴政笑道,“其实,寡人是不急的,只是王祖母迫着寡人,说是要有借有还,她失了成蟜,便要寡人赔她一个曾王孙来,于是便叫南苏来侍寝的。”
这个原因,之前向胡羽解释过,只不过是南苏所述,如今嬴政亲口说出来,心中才感觉通畅了许多。
“如此说来,太王太后是亏了。”胡羽说道。
“何以见得?”嬴政问道。
“若是得了个曾孙女,太王太后不是亏的吗。”胡羽公主低声说道。
说罢,二人哈哈大笑。
说笑了一阵,嬴政问道:“南苏的琴声甚是美妙,你会抚琴吗?”
胡羽摇了摇头,说道:“胡羽只会舞刀弄枪,不如,再跟王上比比射箭吧。”
嬴政想起了上次游猎输给她的情景,便推脱说道:“这是王宫,哪能胡乱射箭,不如你给寡人舞剑吧。”
“好。”胡羽起身去拿剑,可将佩剑从剑鞘中拔出的时候,却看见这柄佩剑只剩了半截。
嬴政这才想起,刚得到轩辕剑的那天,与李斯试剑,而将此柄佩剑砍断了,之后却忘了更换,这柄断剑便一直放在那里,被遗忘在了角落。
胡羽却盯着断刃,喃喃地问道:“王上,是何利刃斩断了此剑?”
胡羽天生爱武,怎会看不出这柄剑是被斩断。
“这剑在之前出了个豁口,后来与别的利刃碰在一起,便崩断了。”嬴政随口说道。
“王上当胡羽是小孩子么。”胡羽撅起小嘴说道,“这剑哪有断口,分明是被斩断的,想必那另一口剑及其锋利。”
女人刨根问底起来,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嬴政见瞒她不住,便说道:“那剑确实锋利了些,不过也不稀罕。”
胡羽放回了断剑,来到嬴政身边,伸出一只小手,说道:“王上,拿来看看。”
嬴政面露难色,说道:“没什么好看的,寡人命人再拿来把剑,替换了便是。”
哪知嬴政越是这样说,胡羽便越是好奇,心想嬴政定是藏了什么宝刃,不舍得拿出来给她瞧瞧,于是缠着嬴政没完。
嬴政扭她不过,只好说道:“看看可以,不过你千万不可向别人提起,任何人都不可以。”
见嬴政说的郑重,胡羽心知嬴政并非说笑,反而好奇心更为强烈。
嬴政让胡羽等在原地,转身进了内室,将轩辕剑取了出来。
嬴政的衣袖遮住的半个轩辕剑的剑身,但还是遮挡不住耀眼的金色光芒。
胡羽在看见轩辕剑的刹那间,不由得呆在那里,不只目光无法移动,就连嘴都僵在那里,无法言语。
嬴政走到胡羽的跟前,用轩辕剑在胡羽的眼前晃了几晃。只见胡羽头虽未动,眼珠却跟着轩辕剑转了几圈,一瞬也不肯离开。
嬴政不禁觉得好笑,将轩辕剑放在了胡羽的手中,又抓着她的肩膀摇了摇。
胡羽这才缓过神来,双手用力握着轩辕剑,自上至下的打量着轩辕剑,口中喃喃道:“好一口金色宝剑!”
“金色的倒是不假,却也没什么稀奇的。”嬴政尽量压低着轩辕剑的身价。
“王上,这宝剑叫做什么名字?”胡羽的灼灼目光盯视着剑鞘上的怪异纹路,还有那类似怪兽模样的图案。
“一柄剑而已,还取什么名字。”嬴政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若是被胡羽知道了这是上古至宝,还不被她索要了去。
锵的一声,胡羽抽剑出鞘。只见剑刃同样是金色,而且是比剑鞘还要耀眼的亮金色,直看得叫人目眩神迷,如临梦幻。
嬴政知道胡羽尚武,遇得宝剑,就是看上一夜,也并非不可能,便随即说道:“不如,你就用这把剑来为寡人舞剑吧。”
“好!”胡羽喜道,然后将剑鞘递给嬴政,转身快步出门。
嬴政也是快步跟了上去,刚到门口已见胡羽舞了起来,利剑刷刷地划破气空,西沉的日头映照在金色的剑芒上,显得更为耀眼。
映入嬴政眼中的,是世所难见的美景,身着红色胡服,舞动金色利剑,宛若天仙舞剑一般,剑随人动,人随剑舞。
嬴政不由的呆了。
与南苏相比,真乃一静一动,一文一武,一个似柔风细雨,一个似骄火艳阳。
一个娇柔,一个矫健,味道果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