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宫,宫门紧闭。
金玉公主站在殿内,看着两个内侍紧贴着宫门听外边的动静。
“怎么样了?”她神情惊惧,压低声询问。
两个内侍转过身,颤声说:“公主,外边的动静小了些。”
金玉公主还没说话,上官驸马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快些出去看看!让我出去看看!”
金玉公主转过头,看上官驸马坐在殿内,被两个内侍死死缠住。
先前进宫听到说皇帝还在忙,她可不想去见那个白瑛,所以干脆说去自己旧日住过的宫殿看看,等着皇帝忙完了,知道她来了,自然会让人来请。
没想到!
请她的人没等来,听到了外边兵卫跑人呼唤,内侍宫女们哭喊连连,说是贵妃谋逆,皇帝被害了。
金玉公主立刻让关了宫门,上官驸马当时就要冲出去“要护驾啊”,被金玉公主吩咐这里的内侍们拦住。
“护什么驾!保命要紧。”她喝道,又冷笑,“你也不是护驾,是护那小子!”
李余也接到诏书今日来了,此时此刻肯定是在白瑛那里。
金玉公主也明白了什么,今日所谓的皇帝召见,一定是白瑛做的,就是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好个毒妇!
比起皇后那个只会跟皇帝吵架的蠢妇,白瑛才是真恶毒啊,笑盈盈竟然谋害皇帝。
虽然震惊愤怒恼恨,但也很害怕。
这时候绝不能出去,待分出胜负后,再斟酌行事。
“你给我闭嘴!”金玉公主迈进殿内,喝斥上官驸马,“你要送死我不管,但别连累我。”
正喝斥,紧闭的宫门被人敲响,金玉公主吓了一跳。
“公主,公主,是我。”
外边有声音颤颤。
抵着门的两个内侍反应过来了,高兴地喊:“是诚安。”
诚安是给金玉公主引路的内侍,外边骚乱的时候,被金玉公主强行赶出去去打探情况,原本以为死在外边了,竟然活着回来了。
再三确认后,金玉公主让把人放进来,内侍帽子跑掉了,气喘吁吁,看起来很狼狈,但完好无损没有受伤。
“公主公主,没事了。”他神情激动地说,“贵妃已经伏诛,万骑营都来了,皇城戒严了,朝臣们也都进宫了。”
金玉公主松口气,要说什么,身后有人先说话。
“楚王怎么样了?”
金玉公主回头,恼火地瞪了他一眼:“你心里就只有那个贱种!”说罢看向内侍,“陛下怎么样了?”
内侍咽了口口水:“应该都没事吧。”又急急解释,“宫里戒严了,不让乱走,奴婢也没能靠近含凉殿。”
所以,皇帝是生是死,尚且不知?
金玉公主看向殿外。
敲门声从紧闭的屋门外传来,时近正午,声音和炙热日光一起穿透门缝。
“老祖,老祖,宫里出事了。”
听到这话,周景云依旧盯着玄阳子,视线丝毫不动。
玄阳子的视线越过他看向屋门:“怎么了?”
门被推开了,刺目的日光并没有投进来,被七八个人挡住。
两个道士以及两个内侍两个官员一起涌进来,窄小的室内变得更加拥挤。
“老祖,白妃谋逆,毒害陛下,陛下请您快点过去。”
“白妃的小皇子是假的——”
两个内侍语无伦次一边说一边哭。
两个官员在旁唉声叹气神情悲痛。
毒害陛下?周景云神情略有些震惊,揭穿小皇子是假的这是早知道的事,白篱安排的就是在白瑛让郭顺污蔑楚王夫妇谋逆的时候反转,揭穿白瑛做的一切。
但没想到白瑛还对皇帝下了毒。
他旋即猜到白瑛为什么这么做,很显然,白瑛也不仅仅依靠着郭顺的举告和证据,干脆除掉皇帝,栽赃给楚王,而且皇帝出事,她扶持小皇子登基,便再没有人能威胁她。
“宫里可还好?”
不待玄阳子说话,周景云急声问。
两个内侍被打断,似乎也才看到室内有其他人在,认出是周景云。
但此时也顾不得问周景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万幸楚王在,及时打断了白妃的阴谋,白妃已经自尽。”
“但陛下中毒危急,老祖您快过去吧——”
他们没有将周景云赶出去,还回答了他的话,接着对玄阳子流泪说。
白妃死了,那就是说白篱他们没事,周景云松口气,听得玄阳子开口说话:“太医们都在吗?”
内侍们点头:“及时请了太医,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过去了”。
玄阳子又问:“朝臣们都知道消息了吗?”
两个官员点头:“事发时大朝会刚散,鲁左相及时跑出来召集,大家都过去了。””
玄阳子点点头:“那我就不用过去了,我不会医术,不能解毒,我也不是朝官,不能安稳朝堂。”
内侍和朝官们一愣,急急说:“老祖,陛下他出了这么大的事——”
玄阳子打断他们:“这也不算什么大事,白妃与陛下相斗,如同当初先帝与太子几乎兵刃相见,夫妻,父子,都是家事,我们圣祖观不问家事和红尘事务。”
一个官员急了:“这怎么能是家事,这是白妃谋朝篡位。”
另一个官员也急道:“先前蒋后篡位,长阳王拨乱扶正的时候,您不也去了?”
玄阳子摇头:“那不一样,那时先帝深陷迷障,要将李氏江山给与他人,我受当初高祖与圣祖观之约,需要破除先帝迷障,护住李氏江山,所以在长阳王逼宫的时候,前去相助”
一个官员忍不住纠正:“陛下那不应该是逼宫,是,拨乱反正——”
逼宫这词可不是什么好话,留在史书上可是不体面。
玄阳子看向那官员,问:“当时先帝可想退位?可有提前封长阳王为太子?”
这,当然没有,长阳王那时候还是被贬之身,也是偷偷进京论规矩的话,的确是.官员面色不好看,诺诺几声不敢再提先前。????????“那白妃有夺权之心,但陛下是被蒙蔽,并没有放弃李氏江山之心,朝臣们亦是一心一意拥护陛下,所以朝堂和李氏天下安稳。”玄阳子接着说,“无须惊慌。”
这样啊,说起来也的确如此,两个官员若有所思。
一个内侍看他们不说话了,叩头哀求:“但陛下现在情况危急——”
玄阳子淡淡说:“我说过了,陛下情况危急,有太医有朝臣在,我去了也没用。”
内侍还要说什么,玄阳子摆摆手:“待需要我去的时候,我自会去。”
看到玄阳子摆手,引他们进来的道士们伸手做请“请回吧。”
官员和内侍们无奈,只能起身退了出去。
“.罢了,这么多年,玄阳子就是很难请”
“.是啊,当初先帝那般不理朝政,纵容蒋后,父子相残,他也不管”
“.不过,蒋后要登基为帝的时候,他及时进宫制服了先帝。”
“.这样说的话,玄阳子不进宫,倒也是好事,说明事情不严重。”
“白瑛已经死了,假皇子身份也揭穿了,的确不会危及朝堂安稳。”
伴着低低的议论,乱乱的脚步声远去,门外恢复了安静。
周景云收回视线看向玄阳子,问:“事情,结束了?”
玄阳子打个哈欠:“要不然呢?周世子以为会如何?我会出手制止白妃夺夫权,还是会制止楚王妃血亲寻仇?”
他说到这里笑了笑。
“我一个出家人,哪里管得了这些。”
白篱这次在宫里没有惊动帝钟?周景云想,这是皇帝白妃夫妻之事,是白瑛白篱家仇之事,是人与人之间的事
蒋后并没有出现。
没有惊动能给李氏江山带来威胁的帝钟,也不需要玄阳子出手。
这样就结束了?
白篱不会受到伤害了?
“周世子,我说过了,伤人的从来不是物。”玄阳子的声音响起,“是人的执念,比如.”
周景云看向他,略带几分紧张:“比如什么?”
他就知道没这么容易,阿篱她还有危险?
玄阳子看着他:“比如你就要被执念所伤了。”
他被执念所伤?周景云要说什么,被玄阳子打断。
“我知道周世子不在意自己,但你就没有在意你的人吗?”玄阳子说,笑了笑,“比如你的家人。”
家人?周景云神情变幻,想到什么,猛地站起来,转身向外奔去。
日光炙热,但皇城内肃穆的宛如冰窖。
含凉殿外兵卫森森,不断有官员急急赶来,但都被拦在殿外。
“陛下啊——”
“陛下怎么样了啊——”
“我朝妖妇当道啊——”
有人哭有人喊还有老官员跪地叩头,不过很快就被殿内走出来的官员制止。
“莫要喧闹,陛下正在和大理寺,刑部,左相他们审案。”
还能审案啊,那就是没事,官员们稍微松口气,站在殿外看着兵卫们抬出死伤的内侍宫女叛兵,另有兵卫押送着含凉殿的内侍宫女们离开,哀嚎声喝斥声哭泣声嘈杂。
殿内亦是忙乱。
皇帝已经被抬回正殿,几个官员们忙碌地翻看各种文书文册,另一边的侧殿里,虽然白瑛的尸体被抬走了,兵卫也退了出去,但依旧满满都是人。
先前被郭顺带来的人证,另有白瑛的贴身内侍宫女都被拘禁在此,官员们穿梭其中核对罪书问询。
皇帝躺在软榻上,身边围着太医,但并没有歇息,在听楚王说话。
除了楚王,他的妻子,楚王妃抱着孩子跪坐在一旁。
殿内的官员们偶尔会看她一眼,后来的官员们已经听当时在场的官员们讲了,楚王妃原来是白妃的妹妹。
不过,跟白妃相比,此女面容平平,性情安静,似乎有些卑怯,据当时在场的官员们回忆,事发时这位楚王妃如同不存在。
此时此刻亦是如此,她安静坐在楚王身后,怀里抱着的孩子,那孩子也没有哭闹,还睡着了。
或许此女没有威胁,并没有将她关押去侧殿,一直跟在楚王身边,也守在皇帝身边。
楚王更是亲自守着陛下,毕竟这一次是他制止白妃阴谋。
此时他正在给陛下讲述自己是如何对白瑛生疑心。
“白妃早就知道她妹妹白篱还活着,但为了取信陛下,一直让张择追捕,非要置她于死地。”
“阿篱相信父亲是无辜被冤枉,一直想要洗冤,不顾危险来到京城,臣儿与她有幸结识,得知情由,也觉得此事奇怪,所以一直帮忙查。”
“没想到查来查去,查到了白瑛和张择的有问题。”
说到这里时,有几个官员拿着罪书从侧殿奔来,汇报最新的进展:“陛下,监事院很多案件,都是提前罗织好的,然后根据白妃需要,提请陛下来查问,除了白循案,皇后杨氏案也是如此。”
杨氏,皇后,听到这里,躺在榻上的皇帝一阵剧烈的咳嗽,吐出一口血。
“陛下,陛下!”
太医们扑过去急忙忙的施针。
官员们也神情紧张围来。
“陛下您快休息吧,别再问案了。”鲁左相急声劝,“身体要紧啊。”
皇帝急促的喘息着。
“不,不行。”他挣扎着,“朕一向喜欢偷懒,但现在不能偷懒了,朕怕,来不及,朕.”
皇帝嘴角的血迹被太医们擦去,但他双眼发红,宛如也渗出血来。
“朕死也要瞑目,要把所有的事,查个清清楚楚!”
“不放过,任何一个,欺瞒过朕的人!”
“所有该死的人,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