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1 / 1)

梅耶看了艾格尼丝一眼,并没有回应,她回头抱起地上的猫咪,开始小声嗔怪它是不是过于顽皮,以至于身上粘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艾格尼丝趁机将布理的医疗手环连续对折,无声无息地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

“我们不能再这样一直躺着休息了,”艾格尼丝望着梅耶,“梅耶,我们必须得做些什么……”

“这不是躺着休息的问题,”梅耶没有回头,“现在的关键是我们出不去——”

“那是因为没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艾格尼丝答道,“我们自己得想办法。”

梅耶放下了猫,“……什么办法呢?”

艾格尼丝看着仍在不远处舔爪的猫咪,“我们……一起写求救信吧,然后想办法把信粘在猫身上。对,多准备一些信,每次这只猫来我们这儿的时候都给它贴上……总会有人看到的。”

“可是这里很安全——”

“这种安全是虚假的,难道你会感觉不到吗……”艾格尼丝的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了,“如果我们真的安全,我们至少该清楚周围在发生什么,我们会知道我们的敌人是谁,他在做什么,我们也知道我们会怎么应对——但现在我们一无所知,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平静明天不会突然中止?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躺在这里……你心里就没有害怕过吗?”

片刻的沉寂之后,艾格尼丝的声音又变得虚弱。

“……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梅耶擦了擦眼睛,她没有回答,只是向不远处的白猫伸出手。

猫咪放下了爪子,很快起身用额头来蹭她的掌心。梅耶有一瞬的愕然,她忽然觉得一种无可抗拒的命运落下了,她单手把猫重新抱在了怀里。

“行……我去拿纸笔,你说,我写。”

……

毕肖普餐厅,最后的晚间舞会仍在持续。

餐厅一角,留给乐团演奏的舞台始终空着,只有两台摆放突兀的音响里传出明快热烈的舞曲。

口哨声与笑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时不时地往墙上的摇摆钟瞥一眼——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半,距离这一天结束只剩下不到一个半小时,每个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提及这种煞风景的事。

勒内抓着四张邀请函出现在门口,入口处,两个年轻的荆棘僧侣已经喝成了烂泥,他们抱在一起大声痛哭,哭声淹没在舞曲中,成为一点不起眼的杂音。更远处一些没有开灯的角落,一些更疯狂的事情正在上演,不过此刻所有人都体会到了一种濒临末日的危机感,他们真切地体会到了死亡是何种厉害的催情剂,一切都可以理解,一切都可以忍受,一切都可以原谅。

几人留意到了勒内的出现,不约而同地朝他走去。

这四人便是先前把自己邀请函交给了勒内的乘客。他们早晨就听说了勒内手上有安全名单的事,今晚那个红发的水银针突然来了消息要见勒内一面,勒内又突然向几人索要邀请函,这其间的关系,不由得令人想入非非。

尽管勒内的脸上依然留有酒醉的潮红,但他的表情已经完全没有了离开时的那种放松和愉悦。

四人打量着勒内的表情,暗自揣测着勒内与赫斯塔的会面是否有些不顺利。

一人开口问勒内谈话怎么养,顺不顺利,勒内冷着脸笑了一声,突然揪住对方的衣领开始正面扇他的脸,打人的动作大开大合,似乎还带着些醉意,瞬间吸引了周遭许多人的目光。

等勒内停了手,被扇的男人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他退去一边,没有说话。

勒内转身,拿起新递来的酒喝了一口,他表情狰狞,仿佛恨不得把杯口也嚼碎,放下酒杯,勒内忽然轻声开口:“把你们的船卡都给我。”

“……怎么了?”

勒内恶狠狠地皱起眉:“刚才那个水银针专门把我喊过去,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几人摇了摇头。

“她问我‘保全名单’的事,我必须今晚就把名单给到她,而且光名字没用,你们得直接交船卡。”

“但这封邀请函上写着——”其中一人刚试图抗辩,声音就低了下去,“虽然它说的是登船以前的事……”

“知道就好。”勒内伸出手掌,掌心朝上,稍稍晃了晃。

两个男人很快掏出了自己的船卡放在上面。

勒内望着剩下的两个人,“怎么,你们接下来是完全不需要水银针的保护吗?”

“需要是需要,”个头最高的女人沉声开口,她盯着勒内的眼睛,忽地笑了一声,“不过我现在只是怕,还没疯。”

“你别在这儿给我——”

勒内伸手就要去抓女人的衣领,女人直接抓住了勒内伸来的手,一个反折直接让勒内失了平衡,他一只脚半跪在地上,一只脚勉强斜撑着不让自己跌倒。

“海伦!别这样!”

另两个男人连忙过来打圆场,勒内的几个下属见状也立刻朝这边跑来,然而一见这女人的脸,几个下属中没有一个直接动手,纷纷拔枪威胁。

“我的邀请函呢?”海伦笑着道,“还给我。”

“……在,在这里,”勒内此刻头皮发紧,他为数不多的头发正被海伦紧紧揪着,为此勒内不得不仰着头,“你松……松开——”

海伦接过自己的邀请函,但并没有立即松手,她拿着邀请函用力地拍了拍勒内的脸,“去找你的红发小姑娘哭吧,呜呜呜,有人欺负我,呜呜呜,怎么办?呜呜呜,妈妈——”

站在海伦身后的男人忍不住笑了一声。

舞会的音乐突然停了下来,整个大厅骤然安静。

所有人回头看向音响——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摔倒在舞台边上,酒瓶的玻璃渣溅了一地,一条松开的黑色电源线落在他脚边。

男人茫然地坐起来,又伸手把自己绊断的电源重新插了回去。

音乐再起,海伦松开了勒内的头发。

“你别在这儿给我摆谱,布隆博,”海伦点燃一支烟,“我跟着罗博格里耶先生办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鬼混……这艘船总会靠岸的,如果你还能活到那个时候,想想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