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全曾经非常畏惧石娇娥。甚至，因为惧怕石娇娥，他差点连韩秀都背叛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他就会忠于石娇娥。像他这种人，不过就是一棵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只要哪边的势力强大了，他就马上倒向哪边，以此来保全自己。

在皇宫里面，这种人有许多。

深谙人性的石娇娥，根本不屑于同这种小人计较。

“韩秀果然恬不知羞，如此无耻的行径，竟然也能被冠以大义之名！”石娇娥不屑冷哼了一声，嗤之以鼻道：“本宫今日才知道，原来堂堂的大顺帝国，就只能靠送稚子做人质，来保护万千百姓。”

保卫家国不是靠军队的强大，而是靠牺牲一个不足六岁的孩子！

多么可笑？

人们总是喜欢用生存和大义，来粉饰自己内心的罪恶。不过，这也算是人性的一种——毕竟，人总有美化自我的本能。

为了能够让自己作恶的心安理得一点，就会从潜意识上美化自己，把一切罪行冠上大义的名头，然后，那些原本无耻龌龊的行径，仿佛就能变的合情合理。

就像韩秀这样，嘴上说着一些崇高的话，似乎句句都是为了国家和百姓，用所谓的大义来胁迫他人，要求他人做出自我牺牲。

可是，既然别人都必须为了他的大义牺牲，那么，他整天叫嚣着要维护大义，却为什么从来不肯牺牲自己的利益？

为了防止武将兵变，他想尽一切办法的收拢兵权，宁肯牵扯住本朝的兵力，被北晋痛殴的连失城池，也坚决不肯让义兄带兵打仗。

他可以把一个不足六岁的稚童，狠心的送去敌营做人质，却不能让城外驻扎的军队，马上拔营去支援前线？！最关键的是，他为了不给有功之臣分封领地，就忽悠将领们无视百年盟约，去偷袭北晋！

现在这样的处境，完全是韩秀的咎由自取！

说什么保护百姓，不过还是自私自利罢了！硕大的一个帝国，如何需要靠一个不足六岁的稚童来保护！

“二皇子是皇上的儿子！他既然享受了皇子的身份，就应该为大顺的和平，尽到自己的义务。”刘全脑子转的也很快，马上就反驳道。

石娇娥没有发怒，只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道：“无论由多么高尚的理由，都不应该牺牲无辜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是这一眼，竟然让刘全吓的哆嗦了一下。

那是怎么样一种气势？尖锐而凌厉，充满了浓烈的杀气，就仿佛暴风雨之前的大海，表面上看似波涛不经，但海面底下却早已经惊涛骇浪！

刘全只觉得从骨子里一阵颤抖，惊的头皮发麻。

“臣只是来传旨，皇后娘娘若是有何不满，还是亲自去跟皇上说吧！”刘全惶恐不安的辩解了一句，最后竟然落荒而逃。

去找韩秀？

石娇娥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她连内宫的门都出不了，又怎么可能见到韩秀，更别说当面指责和质问韩秀了！若不是心中实在压抑和憋闷的厉害，她又怎么会在一个太监的面前，发泄自己的情绪？！

又一次，她深切的认识到了自己的无力。

她还是不够独立啊。人只有独立了，才能随心所欲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总是依赖着别人，一旦某天帮助你的人不在了，就会马上举步维艰。

她的父兄去赈灾了，她被囚禁在皇宫里，竟然连一个问津的人都没有！

“娘亲，弟弟真的要被送走了吗？”韩欣仰着脖子，双目通红的看着石娇娥，虽然努力的压制着，但眼里却已经浮现了一层水雾。

石娇娥甚至可以想到，只要她一点头，女儿的眼泪马上就会落下来。

可是，她却无法欺骗。

就算她说不是，明日一早这个谎言也会被拆穿。

“琅儿”石娇娥转头看向韩琅，却发现这几天一直没有任何表情的孩子，此刻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弟弟不要怕，姐姐会永远陪着你，永远保护你的！我和你一起去做人质！”韩欣咬着牙，极力的忍着恨意，却怎么也忍不下去，只能恨恨的说道：“既然父皇不要你了，我们以后也不要父皇了！”

不要父皇了！

能让女儿说出这般狠绝的话，可见她对父亲究竟有多么失望！

甚至是，绝望！

可是，韩琅没有回答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只是默默的哭，无声无息的，却让石娇娥感到撕心裂肺的疼。

“琅儿，不要怕！就算要做人质，娘亲也会陪你一起去的。娘亲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永远也不会再抛下你了！”石娇娥抱住韩琅，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也跟着落下了眼泪。

她从韩琅的眼里看到了绝望！

那是，死灰般的绝望！

“韩小狼，不哭！我和娘亲都陪你去！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韩欣死死的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就算死！我们一家人也在一起！”

“姐姐！”韩琅挣扎着，从石娇娥的怀里挣脱出来，一头扎进了韩欣的怀里。他双手紧紧的抱住姐姐的腰，肩膀也在颤抖，不断的抽泣道：“姐姐，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他不会让你去的！”

他怕被抛弃，他怕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如果他不同意，我就死在他面前！”韩欣反手抱紧了弟弟，神色是那么的郑重，这是她对弟弟的承诺，也是她的誓言。

“哇”韩琅突然嚎啕了起来，泪珠大颗大颗的滚了下来，砸落在衣襟上。

“他为什么要骗我？她为什么要骗我？”韩琅口齿不清的哭道，脸上染满了泪水，眼睛也肿的像个核桃，仿佛受伤的小兽一般。

石娇娥只觉得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泪水很快就模糊了视线。

“琅儿，不要难过，人这一辈子很长的。你可能遇到无数次的欺骗和背叛。然而，欺骗和背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拒绝面对。只要你肯面对，等熬过了这段时间之后，再回头去看，就会发现曾经让你绝望的事情，其实根本没那么重要。”

石娇娥的手在颤抖，虽然是劝解，但却心疼的无以复加。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