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怎么认识崔崇波？”慕扶疏一脸狐疑的看着林氏。

卢氏也仔细打量了下林氏，确定自己以前没见过这位夫人，不动声色的低下了头。

林氏支支唔唔道：“驸马的兄弟就这一个，大家都知道。”或许是为了转移话题，她马上问道：“你是被休还是和家人失散？”

“我们被逐出家门了。”卢氏声音低沉却丝毫没有发抖，很是镇定的回答。

慕扶疏知道林氏和慕仲君有事瞒着自己，对于林氏认识什么崔崇波也不吃惊，他们不说她也不问，反正他们不会对她不利，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

三郎狐疑的看了眼林氏又看了眼卢氏，最后目光在莲叶身上扫了一圈。慕扶疏对莲叶招手：“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你阿母就在针线房做些针线，其他事不用管。”

世家贵女没有不会针线的，这样安排也是给卢氏一个面子。说是针线房，其实也没多少事。家里几个主子穿的衣服都是林氏老林氏做的，慕扶疏自己的衣服也会做一些，之前并没有设什么针线房。所以现在针线房只有卢氏一个人。

想了想，慕扶疏又道：“叫于遥于佩还有周菊也跟着学一些吧。”

林氏沉着脸，看上去很不高兴，三郎也看出来了，轻轻碰了碰慕扶疏。

慕扶疏笑了笑，对周秦氏道：“带她们下去，给她们找个房间。”

上个月二进院又加盖了一排屋子，慕家人和杨翁三郎都住到三进院和后院去了。前院和二进院都是住的下人。本来慕扶疏房间是要安排丫头的，慕扶疏回绝了。她晚上要进空间，哪能安排人同住。

莲叶和阿沁先去安顿了。林氏脸色不好，对慕扶疏道：“崔家没一个好人。”

三郎见慕扶疏不说话，便开口道：“她们母女像是被赶出来的，想必也是在崔家过不下去了。”

林氏诧异了一下，悻悻道：“崔家男人都是忘恩负义的负心汉……”

慕扶疏越发怀疑起林氏来。方才林氏问起了崔崇瑜和崔崇波，现在又说崔家男人都是负心汉，这是在为长公主抱不平的节奏啊！林氏应该和长公主没什么交集才对，怎么这么义愤填膺的。又想起方才慕仲君没有说出口的“公”字，难道是说公主？

慕扶疏果断认定慕仲君夫妻两一定和长公主有关联，至少是认识的。难道之前他们在长公主府里打工？长公主被和离失踪后才回的乡下。想到这里慕扶疏觉得极有可能，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们的言谈和行为嘛！嗯，看不出来，原来她爹娘以前的主人是这么牛叉的人啊！又想起那五千府兵还没胆子反抗的窝囊公主，慕扶疏撇撇嘴，要是她有五千府兵，哼哼……一定闹他个天翻地覆！

也许是慕扶疏的脸色有些狰狞，三郎大声道：“大娘，你怎么了？”

“啊？”慕扶疏反应过来，摇头道：“没事没事。”

三郎狐疑的看着她，又想起方才卢氏和林氏提到的博陵崔氏，前驸马，呃，现在也是驸马的崔崇瑜，再看向慕扶疏的眼神就不对了。

慕扶疏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没注意三郎神色有异，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跟在林氏后面出了屋子。

林氏有心事，慢慢吞吞的回房间，转身看见慕扶疏亦步亦趋跟着自己，心里不免发慌，强笑道：“你去前面瞧瞧阿爹回来没？”

慕扶疏心下叹气。这林氏有时候真会把自己蠢哭。慕仲君出门才不过一刻钟，村长家不知道走没走到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回来，明显是要将自己支出去的节奏。刚刚卢氏的事情之后她就有些不自然，慕扶疏归结于林氏想起了旧主，不由得对那个亡国长公主有些好奇。天这么热，不如听林氏说说故事，见识一下权倾一时的长公主奢靡的皇家生活也好啊。

林氏见慕扶疏不但没走还跟着自己进屋，并且用“阿爹还没走到村长家”堵住自己的嘴。无奈只能让她坐下喝水。

慕扶疏冷眼瞧着林氏左摸摸右看看，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拿起针线来绣帕子，决定还是主动出击的好。

“阿娘，你是不是认识长公主啊？”

“啊？啊！”前一个啊是惊疑，后一个就是惊痛——林氏手里的针很用力的戳了自己的手指，一大滴血珠子欢快的冒了出来。

林氏呆呆的看着慕扶疏抓过一块碎布堵住了指上的针孔，眼神躲躲闪闪的就是不敢看她。

“阿娘你也太不小心了，就算认识长公主又怎样？我又不会说出去。”慕扶疏语气轻快：“我是好奇皇宫里的生活呢？听说连饭碗都是镶金嵌玉的，那得多重啊！难道公主吃饭自己不动手，要人喂么？”

“我统共就见了公主两回，都不是饭时。”林氏被慕扶疏带进沟里，顺着慕扶疏的话音接下去：“我就是个针线房的三等宫女，哪能见到公主吃饭！。”

好吧，慕扶疏有谱了，林氏是三等宫女，并不是她想的什么公主的贴身大宫女什么的，针线房的么，也就是负责做衣服什么的，倒是真没机会见到公主真颜。

林氏似乎魔怔了，滔滔不绝打开了话匣子：“公主府大的很，三天三夜也逛不完……一年四季有花有草，冬日宫人们用锦帛做了花儿系在树上，和真花儿一样……公主的銮驾要十六个人抬，出门必须有八百侍卫护驾……公主大婚的时候整个府邸一片大红，针线房光是做迎亲的下人新衣就用了整整三百人做了三个月……”

我勒个去！果然是公主！成亲居然不是嫁人而是迎亲，也就是说驸马是娶进来的！怪不得驸马要反水了，换了任何一个有骨气的男人都不肯入赘吧，又是传承数百年的博陵崔氏，那可是夏商就有的士族啊！嗯，隋哀帝这是打脸么？话说魏晋时期五姓七望压根都看不起皇族司马家，也不愿意和皇族联姻。隋哀帝居然让他们嫡枝的嫡子入赘，果然是亡国的节奏……

“……崔崇瑜是探花郎，长的俊美无双……可还是配不上公主……他有什么不满的？凭什么那样对公主……”

林氏说着说着神色变了，一脸狰狞：“公主下降是看得起他！居然做出那样的事……不如……”

好吧，慕扶疏第一次听见林氏骂脏话，虽然翻来覆去都只有一句“不如……”，和慕家老虔婆做了那么多年婆媳居然没学到完整的骂街的话，真是失败！

林氏越骂越起劲，双手拍击着室内的矮桌：“空有外表的畜生……狼心狗肺……不得好死……”

嗯，有新词了，还会成语，有进步。慕扶疏再接再厉：“那长公主后来怎样？去了哪里……”

“长公主去了……”林氏突然清醒过来，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双眼褪去狂乱，喘着粗气对慕扶疏道：“我……我方才说什么了？”

“说长公主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林氏低下头，有些慌乱的又拿起针线：“我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哪能知道长公主的去处。”

慕扶疏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了，正想起身离开，林氏却“呼”一下起身，双眼发直，连声道：“糟了糟了、完了完了……”

“阿娘，你怎么了？”慕扶疏走到她身边戳了戳她的手臂，林氏低下头看了她一眼，眼泪刷一下留下来，哽咽道：“忘了不能离开……”

慕扶疏想挠墙。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这个样子是玩猜猜猜游戏么？一点提示都没有让她怎么猜？和林氏说话真的好累有木有……

林氏不再管慕扶疏，一阵风般从她身边卷过，出了门就不见了。

慕扶疏恹恹的往后远走。刚才套了半天话，除了知道林氏是公主府针线房三等宫女外，其他什么也没套出来。不过听话音，长公主应该是没死的。五千府兵还保护不了一个公主，那这个隋哀帝真的是该让位了。

后院入画和新来的莲叶正在慕扶疏房间大眼瞪小眼。本来入画还小，慕扶疏不愿意她做伺候人的活儿，平常也是当作个玩伴的。奈何古代人早熟，入画给自己定义的是丫鬟的角色，慕扶疏一起床她就进来叠被子，搞的慕扶疏有用童工的羞耻感。本来她晚上是在空间睡觉的，被子只是象征性的打乱一下，表示床上睡过人。这之后干脆不弄乱被子了。入画没了叠被子的活儿，又开始给她打洗脸水。把慕扶疏搞的很是狼狈。她再习惯人伺候也舍不得奴役九岁小女孩啊。所以才想起要收了莲叶。

莲叶被告知跟着慕扶疏后，跟着卢氏认了下房间就去了慕扶疏房里。入画正在擦炕桌炕屏，乍见有人进来吓了一跳，莲叶告知身份后入画很是失落。她知道自己小，干不了什么活儿。她的命是林妪救的，本来林妪是她家下人，但是她没有在灾荒中卖了自己也没丢下自己，反而给了自己一条活路，现在吃得好穿得好，还不让自己签卖身契，只当自己是孙女养，让自己叫她阿婆。她感激万分。阿爹说过人要感恩图报，她决定好好报答阿婆，伺候好大娘子。可是现在大娘子又找了个比她大比她能干活的阿姐，是不是大娘子不要她了？

“你们互相认识了？”慕扶疏进门就看见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门口，两人都是一脸严肃。

“大娘，你是不是不要我了？”然后泫然欲泣。

“入画，我说过你不是我的丫头，不用做那么多。”慕扶疏叹气：“你看我这里活儿也不多，你有空多陪陪阿婆。”

“可是阿婆让我陪你玩儿。”入画也很矛盾。

“阿婆那是怕我们两孤单。”慕扶疏拍拍她的肩膀：“你去和阿婆说，就说是我说的，让你陪着她学刺绣。我这里有莲叶呢。”

果然还是不要自己了……入画撅着小嘴，眼泪滴滴答答留下来，呜呜咽咽的走了。

慕扶疏头疼。和小孩子沟通真的好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