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仅是这阵势,就让杨若晴心脏微微一紧,不好的预感涌遍周身。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还没棠伢子消息,他爹,实在不行你就把这事儿跟老四和永智他们都说了,让大伙儿都去帮着找吧,多个人多双眼睛啊……”
这是孙氏的声音,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杨若晴还是捕捉到娘应该是哭过,声音有些沙哑。
再回想到这段时日娘的眼睛总是红肿,她问过,娘要么推说夜里没睡好,要么就是变天风沙大迷了眼,要么就是担心朵儿……
总之找了很多种借口,杨若晴都信了,毕竟胜男到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孙氏作为丈母娘,又是那么的心疼闺女,爱屋及乌,女婿的离奇失踪肯定是心口一块重病。
杨华忠没吭声,嘴巴前面还有一点红色的火光在闪烁。
“孩他爹,你别老是抽了,这几天你抽的烟太多了,嗓子都要坏掉了。”孙氏又说。
杨华忠放下了手里的旱烟杆子,长叹一口气。
“心里烦闷啊,又啥都帮不上,不抽烟解愁,能做啥?”
“就算抽烟,也不能解愁,还把身体给搞坏了,你这两夜都咳嗽,我听了心慌。”孙氏又说。
杨华忠还是叹气。
孙氏接着又说,“胜男和棠伢子都没了踪影,我每天都瞒着晴儿,心疼咱闺女,看她挺着那么大个肚子还瞒在鼓里,我好几回都差点说出来了……”
杨华忠的语气突然紧张起来,打断孙氏的话:“孩他娘,这当口你可千万要忍住啊!咱闺女受不得那打击!”
孙氏又在抽泣,“……我家两个闺女的命咋都那么苦哇,老天爷,你咋不把我收了去,换我两个女婿……”
孙氏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着出现在屋门口。
“晴……晴儿?”孙氏错愕,眯起眼仔细辨认着,嘴里下意识叫唤出了声。
而杨华忠更是惊得从凳子上弹起来,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此时,外面的天空突然劈下一道电光,绿色的电光照见门口杨若晴那张比纸还要白的脸。
雷声轰隆隆而至,如同千军万马从头顶践踏而过。
这一声雷响,惊醒了屋里的杨华忠和孙氏。
“晴儿……”
孙氏喊着,起身奔向门口。
然而,门口的人却恍如一截僵硬的木头,突然仰背倒向了地面。
“闺女!”
“姐!”
这么笨重的身子,怀揣着两个胎儿,地上是青石板。
这么仰面倒地,且不说磕到后脑勺可能出人命,就算是仰背摔倒在一团棉花上,这个动静胎儿们也难扛啊!
所以当杨若晴在杨华忠和孙氏面前直直倒下去的时候,两口子喊出口的声音都扭曲变了形。
孙氏更是吓得腿都软了,明明脑子里有声音告诉她要快些扑上去抓住闺女,不要让她摔下去。
可是她的腿不听使唤,人就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那儿,急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杨华忠是个男人,比孙氏反应要快,但因为杨华忠距离门口相对要远。
远水救不了近火,杨华忠鞭长莫及,也只能干着急。
两口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闺女在眼皮子底下倒下去,绝望得不行。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影从灶房那边冲过来,喊了一嗓子‘姐’后,直接趴到了地上,给杨若晴做了肉垫……
……
电闪雷鸣,瓢泼大雨狠狠冲刷着这一方天地。
偌大的村子里,人人都躲在家里,草草吃了夜饭便吹熄了灯火躲到被窝里,胆子小的还吓得死死捂着耳朵。
外面的雷声实在太骇人,电光一阵接着一阵,屋里一会儿黑夜一会儿如同白昼。
有的小孩子直接被吓哭了,被做母亲的搂在怀里轻声哄着。
男人躺在边上,双臂枕在脑后,望着外面的电光担忧犯愁。
“这雨下这么凶,该不会又被淹吧?”
真是淹怕了!
老王家的西屋里,谭氏拿了一只盆放到衣柜边上接雨。
雨水滴滴答答掉到盆里,谭氏嘟嘟哝哝着转身又拿了一只桶往另一边去接雨。
“也不晓得是哪个人做了恶事,惹来这样大的风雨,老天爷这是发怒了!”
杨华梅也在听着外面的响动出神。
谭氏接了一圈雨后回到床上,扯过被子盖住身上。
双手拢在袖子了,顺着杨华梅的目光也投向窗外,缩了缩肩膀说:“指不定不是收坏人,是山野里的飞禽走兽成了精呢!”
“成精?”杨华梅回过神,有点好奇这件事。
谭氏最怕的就是自己说的话不能引起老闺女的兴趣,让老闺女自个琢磨自个的烦心事,越琢磨越烦心。
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闺女跟自己说话,只要闺女愿意听,又肯说,谭氏就最高兴。
谭氏轻咳了一声,端了端身形,跟杨华梅这细细说起那些乡野间一代代流传下来的说法。
“成精就是说那些飞禽走兽在世上过得日子长了,个头长得又壮又大,这脑袋里也跟咱人似的,有了念头和主意。”
“然后又不晓得咋地就找到了修炼的法门,一年一年的,等到快要好几百年的时候就要飞升,不能再跟这地儿待着了,得去天上做神仙。”
杨华梅抬手捂了捂嘴,有点想笑:“呀,神仙哪有那么好做的哟!咱人都做不成神仙,更别提那些禽啊畜的了!”
谭氏撇撇嘴,“就是嘛,痴心妄想,这不,老天爷也不能答应哪!”
老太太边说边抬起一根手指头指了头顶。
“老天爷就要降下雷电去劈那些想要往天上窜的精怪,不让它们飞上去。”
“我记得我小时候听过这么一桩事儿,说是有一天夜里也是这样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啊,”
“大伙儿都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外出,外面那动静,就好像天兵天将要下来捉谁,”
“还听到野兽的咆哮,地动山摇的。”
“等到第二日风平浪静,大伙儿出来一看,啧啧,明明夜里那么大的动静,村里的树都没有劈倒一棵!”
杨华么睁大了眼:“这还真是雷声大雨点小呀,有点稀罕。”
谭氏却扬起唇角,神秘一笑,“话还没说完呢,村里是半点损伤都没有,就好像夜里的事儿跟做了一场梦似的,”
“可就在村子后面的山脚下,那里是一片茶园,乖乖,将近十来亩的茶园就跟被火给烧过似的,茶树全没了,地上一个老大老大的坑,坑里头躺着一只全身被烧黑的野猪。”
“大伙儿就没见过那样大的野猪,都快赶上这屋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