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陈伊人跟着陈宇轩走进了他的房间，陈宇轩将门关上后，走到她的身边。]

两相对视，陈伊人快速地低下头，脑中再次回想起昨日他的目光和今日喜喜的话。

有些事，如果不知道，会一直就这样下去。但是，一旦窥见了一个苗头，那么，就有种抽丝剥茧的，会在脑中不断地思量，直到知道确切的答案。

陈伊人此时便是如此想法，想着陈宇轩对她好是否掺杂了其他的……

“你的建议？”

清如泉水的声音打破了她紊乱的思绪，她有片刻的怔愣，随即明白过来。哥哥说的是他上何大学的建议吧。他为何要问她？作为哥哥，完全没有必要去征询妹妹的意见的。哥哥他……

越接近那个设想的答案，她心头就越乱，她几乎不敢抬头，声音也变得更加细小。

“哥哥，我收集了资料，去给你拿来。”她欲站起来，少年的双手按住她的肩，她的身体一下紧绷起来了。

“如果我只是想要资料，我自己可以查，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建议就行了。”

“我……”她忍不住抬头，对上了他目不转睛的目光。陈宇轩的眼睛本来就生得极漂亮，狭长，乌黑，专注看着人的时候，让人仿佛会窒息一样。

在这样的目光下，陈伊人感觉自己心跳得极快，快到让她惧怕。

她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深深地吸了口气，等心跳恢复，等理智恢复，她说：“哥哥，我觉得番邦的大学皆可。”

第二日，在早餐的桌上，陈宇轩面无表情地对陈建勤、张倩容说：“我决定出国。”

还不等张倩容露出惊喜的表情，他放下筷子，转身离去。

张倩容面露觑色，对陈建勤说：“宇轩说出国怎么有种壮士扼腕的悲凉感觉。”

“呵……”陈建勤轻笑了下。

陈伊人看着他渐行渐远的清隽背影，心底浮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妈妈说的对，哥哥看起来很……悲凉。

也是，去异国他乡如何不悲凉呢？

她昨天不该如此说，不该那般敏感，凭借一时地猜测，一时地惧怕，就说出那样的建议，让哥哥背井离乡去异国求学。]

哥哥毕竟是她的亲哥哥，对她那般好，她如何就想歪了呢，她的思想何时这般龌龊了……

她慢慢地吃完饭，走出了大门，意外地看到陈宇轩跨坐在自行车上，似在等她，又似在思考事情。见她出来，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快点。”

陈伊人心里一热，哥哥竟然没有生她的气。加快了脚步，轻轻地坐了上去。等她坐稳了，陈宇轩方才骑动。

一路沉默无语。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陈伊人轻轻地握住了他的衣襟。

“哥哥，别去异国。”

车子猛然停住，陈宇轩转头，狭长的眼眸紧紧地锁住她：“你说什么？”

陈伊人稳住身体，抬头，与他对视，再次重复了一遍：“哥哥，别去异国。”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他盯着她，不放过她的一丝表情。

“嗯。”点头，轻轻而坚定。

一会儿，

少年柔软粉红的嘴角扬起，缓缓地说：“好，那就不去。”

陈伊人心底也轻松了许多，含笑着与陈宇轩告别，走到自己的教室中。

教室的人不多，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书本开始预习。

她坐下来的时候，她身后的少年从高高叠着的书本中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有一丝丝的黯然。

芙岚说，她以“家人叮嘱不可收同学贵重生日礼物”为由拒绝他的礼物。他当初选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怕她不接受，没有选特别贵重的砚台和墨。然而，还是被她拒绝了。

她为什么不接受那礼物？真的是因为礼物贵重吗？

少年低下头来，思量着，心神却还有一半留在她那里。有个女生来跟她祝贺生日快乐，她笑着说谢谢，声音甜嫩而亲切。

她明明并不冷漠，为何他却感觉无法靠近她？

“孙少阳，请问这道题怎么做啊？”甜甜的声音响在他的耳侧，他抬起头，是向她说生日快乐的女生，好像叫……徐萌，除了王春晓，就是她跟她走得近些。

他接过她的本子，是道物理题。他给她讲解了起来，讲完后，徐萌捧着本子连连说谢谢，高兴地转身而去。

他想了想，挑了一道语文文言文题，深吸了几口气，克制住紧张的心跳，道：“陈伊人，请问这个句子怎么翻译？”

陈伊人转过头来，看了眼他手中的题目，轻轻地为他讲解了一遍。少年有一瞬间的失神，为她甜嫩的声音和温柔美丽的侧面。等回过神来，只听她说：“懂不懂？”

孙少阳面微红，点头，在她快要转身的时候，他说：“生日快乐。迟到的祝福。”

“谢谢。迟到也是祝福，很珍贵。”浅浅的微笑，温暖而亲切。孙少阳的寡言少语反而让她不觉得难以接近。

在这样的笑容下，孙少阳刚刚心底的黯然消失，变得满足而快乐。她不收礼物有她的原则吧，他又何必追问呢？

下了第三节课，陈伊人去洗手间。手机响了，她拿起，上面是个没有名字的号码。号码并不陌生，来自赵羲的。

礼物她已经托陈宇轩转还给他，他打电话来做甚？

她迟疑了许久，才接了电话。

“伊伊，放学后在湖边的树林等我。”不等陈伊人说出拒绝的话，赵羲又说，“你若不来，我不介意去你班找你。”说完便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的赵羲仍然眼眸深沉，他咬牙，伊伊总有让他挫败、气愤、心痛等情绪。

在看到陈宇轩手中的礼物和信笺时，天知道他这三节课是怎么忍过来的。那礼物是他花了多少心思和精力才雕琢出来的，送出去还没一天就被退回来了。之所以没有下第一节课就打电话给她，他是冲动之下就会冲到她的教室中，把那个狠狠踩他的人儿给抱出来，“教训”一顿。

熬到放学，使了个诡计让李俊拖住陈宇轩，他则快速地向树林边跑去。

途中，怕陈伊人不会乖乖去，他还特意打了个电话过去。得知她已经去了后，他放下心来，怀着喜悦又愤怒又紧张的复杂心理跑向湖边。

到了湖边，没有发现她的人，他四处寻找，最后打了个电话过去，得知她还在路上。

看来他跑得太快了。少年平静着自己的呼吸，这般想。又想到自己刚才四处乱窜寻找她的模样，不觉失笑。自己刚才真是如同《诗经》里说的：“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虽然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的蠢样子，但是，心底却奇异的舒坦，这种感觉叫：甘之如饴。

几分钟后，果然看到一个亭亭婀娜的身影往这边翩然走来，风儿掀动她的长发，她的步伐轻盈而高贵，走在树木林立的小道中，仿佛是精灵，又仿佛是九天的仙女，卓然的姿态让他的心紧做一团，眼睛舍不得移开半分，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直到她走近，直到她蹙眉而问：“羲大少，你找我何事？”

这句话让他从惊艳的迷幻中惊醒过来，他拿出被她退还的礼物，递到她的面前：“伊伊，礼物已经送给你了，你为什么要退还给我？”

“羲大少，”陈伊人与之对视，静静地说，“你的礼物我承受不起。”

“你怎么就承受不起？我喜欢你，送你什么，你都受的起。”赵羲低吼道。他不想让自己发怒的，但是，控制不住，什么叫承受不起？是在暗指他对她的爱她承受不起吗？那她承受的起谁的？

赵羲直白的话让陈伊人脸红了红，低下头来。旋即，又抬起头。她这次来，就是与赵羲说清楚，她不想与他有什么过多的牵扯，也不想承受他的好。

“羲大少，我知道你对我如何，只是……”她忍住羞意，说，“我对你无半点心思……”

一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赵羲的心里，即便是知道她不在意他，但是由她亲口说出，杀伤力竟然是这么大。痛得他几乎都听不清她后面的话。

“陈伊人，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吗？你自作多情什么？”轻轻一笑，深邃的眼中却无半点笑意，“我赵羲要什么要的女孩子没有，你算什么？像你这样的，我可以找的出一大把。”受到伤害的少年此时化作一匹野兽，只想挽回自己被踩在地上的尊严。

他冷瞥了一下不言不语的陈伊人，轻嗤了一笑：“礼物不要就算了。”一扬手，那透明的盒子在空中划过一道线，落到湖中，激起一阵涟漪。

陈伊人默然不做声，一会儿轻轻地说：“对不起。”遂转身离开。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赵羲狠狠地踢了下旁边的树。混账的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啊？这下，彻底是没有半点希望了。

又狠狠地捶了几下树，他转头看了下湖心。

一会儿，响起“噗通”的一声，平静的湖面再次泛开了涟漪……